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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柴肃罕见地失了眠。
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孤单瘦弱的声音，全是那双含泪的眼睛。
他总是想找她聊天，想和她坐在一起，想逗她开心。
他矛盾极了，一边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余菲靠近，一边又提醒着自己不能越界。
一个连明天都不知道有没有的人，是否有资格去招惹另一个人呢？
他想不明白。
静了半晌，柴肃掀开被子坐起。
房门打开，昏暗的客厅中隐隐可见一点火光。
柴宏舟打开灯，掐灭手中的烟，看向柴肃：“怎么还没睡？”
“出来喝水。”
柴肃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时，柴宏舟正仰靠在沙发上，两指捏着眉心。
茶几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柴肃在一旁坐下，“爸，你又在想程姨了。”
“嗯。”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徐徐说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两年，但我记了她快二十年了。”
“虽然有时候想到她的离开，会很难过。但每次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更多的是满足和庆幸，幸好我们曾经拥有过许多美好。”
自顾自地念叨了许久，柴宏舟拍拍柴肃的肩：“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柴肃躺回到床上，还是没有睡意。
时间越晚，他就越清醒。
混沌之中，有一个念头逐渐开始清晰——他不想再等待了。
如果他注定要在明天死去，但起码，今天他还能陪着余菲，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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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余菲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或许也没有恢复，只是她隐藏得很好，所以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整天下来，她都显得很正常，上课，吃饭，下午还在小卖部兼职了两个小时。
晚上有信息素养的晚课，机房里，余菲还是和柴肃坐在相邻的座位上。
今天的课是学做二维码和思维导图，老师对着ppt讲了一通，最后说道：“好了，现在大家自己动手实践一下，就按我们刚刚讲的步骤来。”
同学们纷纷开始操作电脑，余菲刚做完二维码，就听见柴肃在一旁嘀咕。
“奇怪，我做的这个二维码为什么扫不出来……”
余菲转过头，见柴肃正对着他的手机屏幕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我手机的问题，”柴肃笑着，看向余菲，“要不……你帮我扫一下试试？”
“好。”
余菲拿起手机，打开扫码界面，对准柴肃电脑上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手机屏幕上弹出来几个字。
余菲愣愣地看着，僵住不动。
柴肃拿胳膊肘捅了捅她：“余菲。”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些温柔的笑意：“你扫出来了吗？”
“没……”余菲慌乱地把手机熄屏，又强做镇定，“我也没扫出来。”
“好吧。”柴肃认命般地点点头，“那我再重新做一个。”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月亮躲在树梢后，星星藏进乌云里，有人也悄悄将心底的秘密藏进了二维码里。
-
那之后，余菲一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过那个二维码的内容。
幸好，很快就是期末考试了，她不用和柴肃坐在一起上课，也就不用去担心该怎样去面对他了。
夏日很长，暑假也长，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啊，去逛艺术展，看音乐节，吃冰淇淋，来一场自由的旅行，或者开始一段恋情，都是很好的时候。
当然，这也可以是枯燥无味的两个月，因为有些人不得不忙着暑期兼职，忙着打工凑学费。
期末考试过后，三个舍友都先后回了家，只剩下余菲没回去。
赵青青也不回家，她们俩一起在锦城找了一家便利店打工，包吃包住。
青青总说：“阿菲，你比我好太多了，我读的这个学校是民办的，学费可贵了，我爸妈都不乐意给，我也不好意思要，还是自己攒攒吧，能攒多少算多少。”
赵青青有个弟弟，家里人的偏爱，都给了她那个弟弟。
之前她想学吉他，但爸妈都说手头紧，没钱给她没吉他，更没钱给她报班。
但他们却有钱给弟弟买几千块一双的鞋子，有钱送弟弟去学街舞。
她拥有的东西不多，多半都要靠她自己去争取。
小时候，她是留守儿童。
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爸妈几面。
爸妈总说她跟他们不亲，所以生了个弟弟，哪怕是在外打工，也一直把弟弟带在身边。
爸妈也说亏欠了她，但她已经长大了，所以不能再让弟弟也受这种委屈。
可是欠了她的，为什么要去补给弟弟呢？
她想不通，弄不明，更改变不了。
-
柴肃的老家在锦城邻市的县城，假期里，柴肃还住在锦大旁边的小区，方便定期去医院复查。
奶奶也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每天做做饭，遛遛猫，和楼下楼下的邻居聚在一起打太极，搓麻将。
平日里，柴肃多是在家里做游戏陪玩，天气好时，会骑着自行车出门逛逛。
马凡限制了他的爱好，他无法感受那些极致的速度，无法肆意地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就连骑自行车，也只能慢慢地骑。
起初，柴肃并不知道余菲在哪里。
每次他给余菲发消息，十条里，大概有七条她都不会回他。
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似的。
柴肃还以为她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暑假都回家去了。
余菲也以为她藏得很好，至少开学之前都不会再见到柴肃。
但……他们还是遇见了。
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柴肃骑着车闲逛，随意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
没想到，恰巧就碰到了余菲。
从那天起，柴肃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到店里来，有时候买一盒糖果，有时候买两杯酸奶，有时候什么也不买，就只是单纯地来店里找余菲说说话。
其实也不是非得做些什么事情，有时候，只要看看她，和她说上几句话，就很满足了。
不管怎么躲都躲不掉了，余菲问他：“你每天都来，不觉得烦吗？”
“不啊。”和你在一起怎么会觉得烦。
这种话太暧昧了，也太肉麻了，柴肃没能说出口。
何况，他和她，确实也还没有到能说这些话的时候。
“可我很烦。”
余菲冷冷地重复：“我会觉得烦。”
她说：“所以，你不要再过来了。”
柴肃轻点了下头，也没生气：“那以后，我等你下班的时候再来找你。”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他并不打算逼她。
他有耐心，陪着她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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