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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淅淅沥沥，打实验室的玻璃上。
姜穗岁和周思锦卡着时间点进门，手里的伞还没收好，就被讲台上的陆云谦给惊到。
“陆师兄？”
“马上上课了，先进来。”
陆云谦冲她露出温暖的微笑，习惯性地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往上卷了几寸，露出一截白皙结实的手臂，配上他刚才推眼镜的动作，着实很像热门小视频里走出来的帅哥老师。
教室后面，已经有女生开始小声议论，偷偷拍照了。
待姜穗岁找了位置坐好，陆云谦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再等后面迟来的同学，开口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研究生学院的陆云谦。王老师因为需要做一个小手术，无法来校上课，这周和下周的课暂时由我代上。大家课上有问题及时问，来不及的话，下课后可以找姜穗岁同学要我的微信号。”
这话一出，其他同学的视线都朝姜穗岁投来。
姜穗岁被看得尴尬，硬挤出一个微笑。
迟来的宋执进门看到这一幕，有点莫名其妙，坐到寝室长旁边时，才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人真有意思，就跟害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姜穗岁认识似的。”
何止。
陆云谦不光用实际行动让其他同学都知道他和姜穗岁认识，还在指导她解剖夹竹桃时，让他们知道他和她很熟。
“嗯，很棒，手很稳，有兴趣参加下半年的种科专业技能赛吗？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报名。”
“师兄，你人好好啊，要是也能帮我报名比赛那就更好了！不过，你不是快毕业了吗，难道你毕业以后要留校？”
旁边有个女生听到他给姜穗岁说的话，伸长脖子过来凑热闹。
陆云谦远近有别，敷衍也没应她一声，只说了句：“谁说毕业就不能帮师妹了？”
宋执那边，本尊都还没义愤填膺，寝室长就先替他来了气。
“啧，啥玩意啊。”
说着，他冲宋执使个“有我在，别担心”的眼色，同时还一手握拳伸到宋执的面前。
“……”
狭长凤眼瞄了眼他求碰的拳头，虽然脸上露出一副“你好幼稚”的嫌弃神情，可手还是入乡随俗，盖章同意他出手似的，迅雷不及掩耳地顶了下他的拳头。
“师兄，你别光给女生指导啊，师弟们也需要知道，不要性别歧视哦！”
扯着嗓子报告，寝室长把班里同学逗笑，也让陆云谦多多少少有点难堪，收敛几分。
姜穗岁也挺感谢寝室长，帮她从特殊对待中解脱。
今天之前，她本来都已经忘记隋心之前的提醒，觉得陆云谦对她就是单纯的欣赏，可这节课后，她的感觉又变了。
她觉得隋心一开始可能真说对了，只是陆云谦并没那么喜欢自己，所以就放风筝一样，忽近忽远，令她难以看清。
而现在他马上就要毕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想把放了这么久的风筝收一收。
可惜的是，他把自己当放风筝的人，她却没把自己当风筝。
*
终于熬到下课，姜穗岁趁陆云谦被一个同学缠住问问题，赶紧拉着周思锦一起溜出实验室。
大课上完已经快十点，外面的雨早就停了。
短暂降雨只带来潮湿，没带清凉，姜穗岁觉得浑身黏腻，迫不及待想去冲澡。
但周思锦回到宿舍后，却没跟她一起去浴室。
上课时她收到她妈打来的电话，因为不方便接，她就先回了个文字消息，问她妈有什么事。
她妈怕耽误她学习，搪塞说了句没事，可她心里明白得很，要不是有事，她妈才不会忘了她的课表，在上课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一个人上了宿舍楼天台，周思锦在通话记录找出她妈的来电，回拨过去。
三声响铃后，周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除了她的声音，还有周父嘘了一半的声音。
“妈，我爸在旁边？他嘘什么呢？是不是有事不叫你说？”
一猜一个准，周母心虚地支吾起来。
周父干脆抢过手机，嘻嘻哈哈道：“哪有不让你妈说话啊，这个家里，我排行最末，都是你们不让我说话啊。”
周思锦拧眉，语气严厉得好像她才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
“你把手机给我妈，她答应过我，以后什么事都
不瞒我。”
周父：“关键是咱家没事啊。”
“既然没事，那你为什么害怕把电话给我妈？”
周父语塞，最后直接被女儿逼得自己招了供。
“真没什么事，是她小题大做了……我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又碰到了之前受伤的地方。”
“是吗？干什么活碰的？”
周父立刻心虚地结巴起来：“就……就……”
“你不会是找了什么其他的兼职吧？”
知父莫若子，这月初给家里转账时，他们没有收，周思锦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如今这么一炸，她爸还真老老实实交代了。
“也算不上兼职，就是……”
“就是不管是什么兼职，你又受伤了！”周思锦有点暴躁，嗓门提高几分，训小孩似的训起她爸，“着什么急！我这不是一直在做家教吗，赚得比你去兼职多，你为什么还要跑出去自找麻烦呢？”
这学期她过得着实辛苦，体内皮质醇居高不下，情绪难免低沉，易怒。
在她情绪爆发后，对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这样的寂静令周思锦很快回神，意识到自己的过分。
“对不起，爸……我有点着急。但你的伤才刚好，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快就逼着自己去做兼职，你只要帮我妈出出摊就好了。等你骨头长结实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吗？”
周父又沉默几秒，语气里满是自责地开口：“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那么辛苦。我想你和上学期一样，没事的时候跟朋友们种种地、逛逛街……”
“……”
周思锦也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爸骨头长成钢筋那么结实，她不用再去做家教，她也变不回第一学期的那个自己了。
自从听学农的过来人说了他们的就业困难和尴尬，她觉得自己对农学的热爱就变得不纯粹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叛徒，可现在看到跟农学相关的事物，她是真的会从心底生出一丝无力。
姜穗岁送她的新年礼物是几本国外出版的农学类书籍，她英语很好，读起来不难，可她从收到它们的那天起，一页都没翻开过。
之前姜穗岁问她看没看，她只能用兼职太忙没顾上的理由来搪塞。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到底是为什么没有看。
“爸，妈，我正好也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周父周母困惑：“什么事？”
周思锦抿了抿唇：“我准备转专业了，我们学校不是在辰北有分校区吗，我研究了下，想转过去学会计。”
“啊？”两人大惊，“但你的梦想不是……”
周思锦故作轻松道：“梦想也不一定非要实现啊。我觉得学会计挺好，以后不用坐班，比较自由。而且去辰北校区以后，我可以办走读，多好。”
“能天天回家当然好，可是……你这么选择，真的好吗？爸妈没什么文化，不懂以后的就业市场，你要不要再跟穗岁商量一下，她不是学习很好，见识很广吗？”
“……”周思锦再次沉默，不发一言。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依然没有跟姜穗岁提过一句她要转专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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