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沈逾晟问她:“病历本记得放哪里了吗?”
尹煜柃答:“床头柜抽屉。”
进入房间,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只打火机,一个信封,少年仅取出最底下压着的病历本,视线无意间略过上头插放着的医保卡。
天气渐凉,随着夜色变浓,气温愈发下降。
从房里出来时,沈逾晟顺带找来一件她的大衣,将病历本递给她后,为她套上。
姜黄色大衣并非他随手拿的。
她在家里头穿得单薄,一件芥末绿色毛衣背心套在蓝色衬衫外,露出衬衫衣摆一角。大衣厚重抗风,姜黄色的独特设计,搭配她身上的衣服,撞色vintage的感觉。
少年早早地为她裹上羊毛围巾,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在路上吹了风。
轻轻将塞入围巾里的长发撩出,他开口说:“我去给你拿鞋。”
尹煜柃从始至终都认为,她和沈逾晟相差十岁,有着代沟。虽然不同年代审美不同,可她却从未担心过沈逾晟的审美。
此时她就放心地任由他动作,自顾自垂眸拿过病历本。
触上冰凉的塑胶套封时,她指尖微颤,不禁头皮一麻。
身份可以作假,然而医保卡却不行。
病历本是来到沈宅前在城南就一直使用的,医保卡正面朝上插着,照片里的人模样青涩,扎着高马尾,是她成年时拍的照片。
姓名:奚菁
性别:女
出生:1990.12.18
虽是深秋,这一身穿搭略微有些厚实不符时令,尹煜柃坐在沙发上,下半张脸稍埋围巾,声音显得沉闷:“那个……”
试探的话未说完,哪知立即被少年阻断。
沈逾晟从玄关处拿来她的鞋,停于沙发前,蹲身抬起她的脚踝,沉静而强硬地说:“不许说,憋回去。晚上风大,必须戴围巾,不想戴也得戴。”
从他的反应来看,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医保卡上罗列的信息。
尹煜柃紧绷的肩膀这才逐渐松懈下来,趁他低眸为自己穿鞋,默默将医保卡倒置插入。
“不穿得暖和点,难道你还想再被冻傻吗?”
沈逾晟还在咕咕哝哝,“人生没那么多观众,没那么多人看你,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尹煜柃沉默着,隔着一层薄布料,她感受到脚踝处温热细腻的触感,脚被带动着塞入鞋里。
少年的掌心很烫,灼烧着冰冷的夜。
垂眸看着少年,女人略微出神。
鞋带耷拉在硬木地板上,沈逾晟伸出右手,轻轻触上鞋带末端,于指尖缠绕着,绑出简洁的蝴蝶结,然后握住两端鞋带,蝴蝶结逐渐被拉紧。
他轻轻地拉了拉,调整鞋带的位置,确保它们既不会过紧也不会过松。
系完后,少年下意识抬眸,径直碰上她的视线。
良久,尹煜柃才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没来由的失态,拎了拎嘴角:“谢谢啊。”
沈逾晟温声道:“走吧,陈叔在下面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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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路上飞驰,半小时后抵达医院,医院大门庄重而简洁,两旁绿树成荫,环境优雅,远离喧嚣。
门口停车位宽敞有序,陈叔将车临时停靠之上。
下车后,沈逾晟拉开尹煜柃身侧的车门,护着她的头扶她出来。
待她站定后,少年走至驾驶座旁,微微俯身,同陈叔说:“您先回去吧,挂完水应该很晚了,到时候我带她打车就好。”
陈叔说“好”。
进入医院,大厅宽敞明亮,群人安静而有序,门口设有导医台和挂号窗口。
沈逾晟将尹煜柃安置座位前,柔声说:“你在这里坐会儿,别跟着走来走去了,我去挂号。”
小时候沈逾晟也时常生病跑医院,那会儿他才懵懵懂懂刚十岁出头,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都是她一人在医院里四处奔波。
在她的眼里,他好像还是那时候的小孩子。
所以对此,尹煜柃有些怀疑:“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沈逾晟眼角微弯,语气轻快:“放心吧。”
她这才缓缓点头。
注视着少年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里的颀长身影,尹煜柃始终放心不下。没过多久,直到那个人影再度出现,她才缓缓舒气。
挂完号,两人并肩穿过宽敞走廊,两旁排列着各个科室的门牌,指示清晰,沈逾晟领着尹煜柃在诊室前等待。
待前一位患者出来后,尹煜柃于医生对面坐下。
医生用听诊器仔细听取心肺的声音,然后拿出木质压舌板。
“啊——”
“喉咙有点发炎,”医生丢掉压舌板,在病例本上详细记录症状和体征表现,边写边问,“这几天有没有咳嗽的症状?严不严重?”
尹煜柃半开口,胸腔升起,准备回答。
知道她不舒服,说起话来费劲,沈逾晟便拦了下,替她回答道:“没有,她前几天就是感冒,嗓子疼,当时吃了药,后面就有点发热,今天烧到将近三十九度。”
医生按起笔,将病历本递还:“挂三天水,去做个血常规,再开点药就好了。”
“好的,谢谢医生。”说罢,沈逾晟准备抬手接过。
与此同时,尹煜柃先一步拿过病历本,护在怀里,磕磕巴巴问道:“那个……一定要挂水吗?验血也是必要的吗?就不能只吃点药吗?”
医生:“都烧成这样了,再不挂水就要烧坏了,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知道伐!这么不照顾好自己,现在是有儿子照顾着,但儿子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的好伐!将来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你还怎么办?哪天在家里病倒了都没人知道。”
莫名其妙被教育一顿,话密集到几乎无法阻断,尹煜柃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
正想疯狂输出,沈逾晟便拉她起身朝外走,边走边赔笑:“是是,不好意思医生。您说得对,她就是有点烧傻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出了诊室,尹煜柃皱着眉,双唇微抿,嘴角下垂。
少年不忘安抚身边的女人:“消消气消消气,气急伤身。”
尹煜柃压低声音,把气撒在身边这人身上,嗓音有些哑:“他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病人,我只是怕打针而已!”
沈逾晟好声好气点头附和:“对对,我理解。我懂。”
她耍起无赖:“我要回家!”
他又哄着她说:“不气不气。我们吊完水就好回家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就来到验血室门口。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与淡淡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十分刺鼻。尹煜柃默默闭上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排队等候时,透过半开的门,能瞧见里头是位小男孩,略显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摆在桌面,左手垂在腿上,手里紧紧抓着本翻开的漫画书。
他的妈妈就在旁边陪同,紧接着,护士迅速而准确地把针头扎进了小男孩的手指。
尹煜柃情不自禁地跟着倒吸口凉气。
待到她的时候,沈逾晟陪在她旁边,她不自觉地拉住少年的手臂,往旁边看不见的地方偏头,几乎贴在他的怀里。
少年身上有股淡淡的树脂清香,是洗衣液清洗后留下的气味。
很好闻的味道,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验血的针短小,对她的杀伤力不算大。
检测报告说白细胞偏高,其余的他们也不太懂,给医生看完结果后便来到输液室。
等了十几分钟,长时间精神紧绷的状态令她觉得嘴愈发渴了起来。
她扯扯少年衣角:“小晟,妈妈想喝水。”
沈逾晟收了收书本:“你坐这别动,我去给你买。”
尹煜柃犹犹豫豫开口:“你……你快点回来啊。”
她并不自知,自己此刻正依赖着比自己小十岁的男孩。极其的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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