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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十几平米的会客室被教定委员会的人塞得满满当当，落脚都难。
流浪者抱着那只跟跑出来的胖猫，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这些人都穿着深绿色的长袍、戴圆帽，帽檐右上方别着不同颜色的徽章，代表各自所属。一个个拉长着脸，像斗技场库房里坚硬冰冷的铁板盾，不容撼动分毫。
他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反观一旁的空，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番，垂着头，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对着那群人前的空气微微鞠躬。
“叔父。”
什么情况？
那群人之中站在靠前位置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卷淡金色的卷轴，抛向空中。
卷轴在下坠途中停住，悬浮在空面前，由上至下展开。
空仍垂着头，并不看，而拿出卷轴的人开始熟练地机械朗读。
“我等受摄政王之命，前来宣读判决书。鉴于王子殿下昨夜之行为，违反了提瓦特教定委员会皇室管理办法中第七条、第九条、第十二条、第三十八条之规定，特作出如下判决。”
“一，禁足一月，期间不得擅自离开公寓，一应供应由奉行所甲字六部负责。”
“二，没收尘歌壶，为期三月，期间将有教定委员会皇室家族办公室代为保管。”
“宣读完毕。”
没收尘歌壶？那还在里面的派蒙怎么办？！
空不可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但他像被夺舍似的，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反而毕恭毕敬地接下卷轴，也用机械的声线，说些感谢摄政王、教定委员会监督之类的话。
那帮人拿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尘歌壶挪进去，拿出一只玲珑的小金锁，勾进盒子侧壁的锁扣。
流浪者靠近空，小声道，“喂，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
“放肆，王子殿下什么身份，你竟敢离他这么...”空还没说什么，那伙人已经不乐意。
“够了。”一直沉默的空突然开口，“你们拿完东西还请离开，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反省的。”
那伙人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捧着盒子离开。
只是少了一只茶壶，不知为何，就让会客厅变得空寥寥。“咔哒”一声，大门被落锁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房内，让流浪者觉得后背发凉——他们真的被关起来了。
“这帮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胸口压着一团厚厚的疑云，想不明白的同时，更让他觉得闷闷的，很憋屈。
“你看到了，是来宣读判决书的。”
空脱力般倒在沙发上，上半身像流水似的滑下靠背。
猪咪跳过去，钻进他怀里，用脑袋蹭蹭他的掌心。
“你这小家伙，倒是聪明，知道跟着跑出来。”他揉揉猪咪的后颈，抬头见流浪者仍神色凝重，强扯出宽慰的笑，“别担心，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不是王子吗？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流浪者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义感爆棚、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昨晚他一直在空身边，作为目击者不能置身事外，更无法劝说自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况且，昨晚遭遇刺杀的人是你。教定委员会不去追查凶手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惩罚你？”
“谁让我违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呢？”空耸了耸肩，“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受伤的是我，被罚的也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空反问道，“你说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帅？”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派蒙怎么办？”
“她在壶里，就是最安全的。”空抱起猪咪，鼻尖对着鼻尖，轻轻蹭两下，“这猫身上的味道和你好像呀，又香又暖。”
“......”流浪者没理会他，走到窗前。
挑开窗帘，顺着一条缝向外望去，公寓门口站着四个穿铠甲的守卫，每扇窗前也都站着一位，以防屋内的人跳窗逃脱。
虽说守卫严密，倒也不是铁板一块，况且上层区的人排斥机械生命，后果就是很多事不得不亲力亲为。
若守在公寓附近的是发条机器人，恐怕还不那么容易突破，但是人就会有视野盲区，就会感到疲惫困倦，届时有了可乘之机，就能带空逃出去。
虽然某人看起来并不想逃跑——看着搂着猪咪玩闹的空，流浪者如是想。
到了午间，奉行所如约送来了生鲜蔬菜，种类还不少，有萝卜、猪肉、豆腐、杏仁、鳗鱼。送货的是个年轻男孩，把东西搬进后厨时，还不忘调侃空。
“王子殿下又被禁足啦？距离上次好像也没多久嘛。”
空笑呵呵地送走对方，还不忘塞给人家两瓶橙红色的饮料。
他转身回到厨房，在大包食材中挑挑拣拣，动作很麻利，嘴上还念叨着，“做一个蔬菜炖肉，在做一个杏仁豆腐...”
"你经常被禁足吗？"
流浪者倚着厨房的门框，抱臂问。
“也不算经常。”空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年六次，一次两个月？”
“喂！”流浪者指节敲两下桌子，“你认真答。”
空停下手里的活计，对上人偶那双蕴着恼怒的淡紫色眼瞳，感觉心尖痒痒的，像被初春刚长出的小草扫了又扫。
“阿散果然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流浪者不由得握紧拳，“...你信不信，就算杀了你我也能全身而退？”
“好好，我信我信。”空连忙举手告饶，正色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很尴尬。”
他自嘲地笑笑，“提瓦特已经有摄政王，还会需要王子吗？况且我每次出去只会闯祸，还不如关在公寓里，让所有人都忘记我的存在。”
说完话锋一转，面露委屈，“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晓得吧？阿散你明知故问，存心要我难过是不是？没想到，连你也欺负我...”
“...我...”流浪者一时语塞，他不会安慰人，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眼看空撅着嘴巴、垂头丧气，烦躁的同时也隐隐自责，憋红了脸只吐出一句：“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存心要我难过？”空凑近盯着他，“那为什么不安慰我？因为不会吗？”
“你...你别得寸进...？！”
话音未落，空突然夺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发顶，然后握着人偶的手背，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他在做什么？！
“下次想安慰人，就像这样，揉揉他的脑袋就好啦。”空弯着眼睛笑道，“当然，我有一点私心，希望阿散可以只安慰我。”
“放、放手。”
流浪者惊慌地抽开手，背过身，察觉到自己耳根发热，没有心脏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收缩，空荡荡，又隐隐透着一股酸胀感...
真是怪事。
身后的空没有“乘胜追击”，他回到案板前，拾起切了一半的萝卜，继续备菜。
伴随着刀具规律落下的声音，流浪者的心绪逐渐平复，他抚着胸口，体会那股奇异酸胀感的余韵，仍想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你要没什么事，不如去楼上铺床吧。”空突然说道。
“没有尘歌壶，就只能睡公寓。二楼虽有三间卧室，但只有一间有床，我们只能挤一挤啦。”
“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浪者没想到眼前还有这样的难题。
“放心吧，我睡相很好的，绝不会动手动脚哦。”空抬起头冲他眨眼。
也不知道是谁，在车上睡着了还要死搂着旁人的腰不放。
流浪者懒得戳穿他，也无意再次体验，“理论上我不需要睡觉，在沙发上休息即可。”
“这怎么行？”
意识到流浪者说的属实，空沉吟片刻，“我不能一个人在尘歌壶之外的地方睡。”
流浪者挑眉，“为何？”
“我会害怕。”王子殿下理直气壮地说。
“...无聊，这与我无关。”
他这样说着，夜幕降临时，还是被空半强迫半哀求地拉进卧室。
只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空为了讨好他，晚饭专门准备了他爱吃的茶泡饭，期间还一直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粘着他，嘴里不停念到着什么“一个人睡觉好可怕”、“怎么会有我这么窝囊的雇主”之类的话。
上楼前更是揪着他的衣摆，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流浪者忍无可忍，又不能打他，只好松口说可以待到他睡着。
下一秒，就被空拉进房里，变戏法似的套出两套一模一样的银白色睡衣。
空这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让他气不打一出来，果断拒绝和王子殿下“坦诚相见”后，又被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猪咪扑了满怀。
“喵喵喵！”陪我睡！
...一个两个，都把他当助眠抱枕是吧？
空还算有点良知，他揪起猪咪放到门外，言之凿凿说什么“你这个年纪的小猫咪要学会自己睡觉”。
流浪者听了不由得冷笑，那你这个年纪的大金毛怎么还要别人陪睡？
折腾一番，总算各自归位，到了熄灯时间。
撑不住空的软磨硬泡，他还是换上了同款睡衣，但作为交换，空不许抱着他的腰睡。
王子殿下很委屈，使尽浑身解数，最终只换到一条胳膊。
黑暗中，他抱着流浪者修长的手臂，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味，逐渐有了困意。
“阿散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只有两个地方硬。”
“哈？”流浪者不知他又要放什么厥词。
“一个是嘴巴...”
“...”
人偶不回话，暗中打算要是空胆敢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就一脚把他踹下去。
“一个是这里。”
接着，自己右臂上冰凉的金属盖子，被温暖的呼吸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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