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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房门重新打开。
孔仁背后扛着一口锅走了出来，那锅背在孔仁背上，活脱脱像是一只负重前行的乌龟，杜进顿时乐了，这一笑又换来孔仁的一记眼刀，不过后者丝毫不畏，反而嬉笑着送人离开。
杜进送走了孔仁，一回身就被身后顶着重重熊猫眼的叶筝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走路都没声儿啊！”杜进故作心绞痛般捂着胸口，神情委屈。
叶筝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适应屋外的阳光，淡淡道：“不是我走路没声音，是你逗猴逗得太入迷。”
“你和他有仇吗？”叶筝侧眼看去，杜进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仇啊。”
“那你给他取外号，故意凑上前去惹人家。”
“因为……”杜进偏头，“逗猴好玩啊！”
“你昨夜干什么了？”杜进望着她眼底的青黑，不由得好奇起来，“将军今日回京，昨夜许多宫女失眠我能理解，公主失眠我也能理解，你这是……”
叶筝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干干地挤出两丝笑来，看上去敷衍至极，她没有理会杜进的话，反问道：“你大清早喊我作甚。”
杜进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正事，“将军回京啊，带你去偷看偷看，这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你不好奇，你不动心？”
叶筝打了个哈欠，又背过身准备回屋补觉，她摆摆手，道：“不感兴趣。”
“回见。”
就在叶筝即将迈入房间的一刻，杜进一把拽住了她，“别啊，别啊。”
“不去，困，补觉。”
再说了，若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顾长淮，她早看过了，她不想去。
杜进想了想，道：“这样，你陪我去，杜老头布置任务，我替你做了。”
叶筝的衣袖还在被拽着，她进不了屋，索性斜靠在门框上，眼也不抬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完成。”
杜进见她不为所动，又道：“宫外我有许多朋友，我给你拉客源。”
叶筝抬眼。
“他们个个花钱如流水，到时候我带他们到你食肆吃饭，轮流请客，赚的钱都是你的。”杜进看得出来，叶筝进宫比试是为了圣上最后的那笔赏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看得出来，叶筝急需钱。
叶筝沉吟片刻，“你这样做……还会有朋友吗？”他的朋友知道杜进就这么把他们卖了，不会打他吗？
杜进怔了怔，似乎还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嘿嘿笑了一下，“朋友没了，还可以找。”
叶筝：“……”
最终，叶筝还是没能忍住金钱的诱惑，在杜进再三保证只是远远地偷看一眼便离开后，她答应了。
杜进对皇宫的布局十分熟悉，甚至守城的侍卫都是相熟之人。
“放心吧，我打探好了，这一侧的城墙近几日在修缮中，工匠们午时才来，这时候不会有其余人来的。”
叶筝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墙之上，视线骤然开朗，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道尽收眼底。
凉风自远处而来，吹散清晨的薄雾，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眉间。
确实同杜进所说一般，这段城墙除了底部有守卫外，上方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工具散了一地。
“来了，来了！”
叶筝的视线沿着杜进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队人马自长街尽头缓缓而来，为首那人身披玄色大氅，骑于马背之上，即使隔着这般远，叶筝依旧一眼便看到了那人挺拔的身姿。
风渐起，裹挟着马蹄声声，卷上万丈高空，又轰然落入耳侧。
“还是太远了，看不清脸。”
杜进颇为遗憾地摇头，“不过能看到大军回京这一幕也不错。”
“走吧。”杜进转过身，却发现叶筝目光涣散，发着呆，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啦，趁着大军未入宫，我们先离开。”
叶筝回神，临走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恰巧看到那位将军勒马翻身而下。
眼看着将军隐有抬头的趋势，叶筝下意识回头，匆匆离开了城墙。
“将军，你看什么呢？”
关亮将马交到侍从手中，扭过头顺着自家将军地目光朝宫墙最右侧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顾长淮收回视线，神情闪过一瞬的愣怔，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但隔得太远而那道身影又消失得太快，不禁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无事，快些进宫吧。”
*
叶筝心不在焉地跟在杜进身后进了御膳房偏殿。
几日来，几人便是在此处跟随着宫中的老御厨学习做宫廷菜系以及研究国宴新菜，而管教几人的正是杜进口中的“杜老头”。
二人因为偷溜到城墙看大军回京耽误了时辰，待回到偏殿时，其余几人已经就位了。
偌大空旷的偏殿里，临时摆设上了几张宽大木桌，一旁刀具砧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食材。
杜老头横着眉，背着手，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棍，在殿内来回巡逻着，这边看到陈实切萝卜丝切粗了，立刻抽出细竹棍在他手背上重重敲两下。那头看孔仁颠勺力度不对，细竹棍又毫不客气地落到他手腕。
这会儿，杜老头正越过孔仁，即将到达正在雕萝卜的孙长桌前。人未到，孙长先吓得身子一哆嗦，手一抖，刻刀一偏削下一大块萝卜来。
杜老头脚步微顿，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抽出细竹棍在他桌前点了点，本欲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孙长低垂着头十分害怕的模样，杜老头沉默半晌，有些疑惑地开口：“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没……没……”
杜老头见他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来，一副怕极了的样子，索性放弃说教的念头，叹了口气转身绕过孙长。
叶筝二人正是在杜老头转身瞬间溜了进来，叶筝坐到了桌前，微微松了口气，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却不料，杜老头不冷不淡的声音下一瞬便在二人身后响起，“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做贼呢？”
“吓死我了！”杜进气儿都没喘上一口，突然这一吓，吓得他险些当场从凳子上摔下去。
“站起来！”
杜老头脸色沉了下去，没好气地抽了杜进屁股一下，杜进立刻捂着屁股站了起来，目光委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叶筝见杜老头目光朝自己移来，立刻自觉起身，眸光略过那根细竹棍，立刻道：“杜师傅，我知错了，我不该迟到。”
杜老头一开始看到叶筝时，心底不是很喜欢，在他的认知中，女娃费尽手段进宫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入宫当娘娘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给叶筝好脸色看。
不过在几日的练习中，他意外的发现叶筝这个女娃是个做菜的好苗子，刀工好、火候掌握到位、要领什么的他说一遍便能记住，关键她一门心思的扑在研究菜品上，甚少打听旁的事。
倒是那个孔仁，今儿个打听公主的喜好，明儿个又打听圣上以及各宫娘娘的喜好，显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杜老头如今发自心底地喜爱这个女娃。
见叶筝态度诚恳地认了错，杜老头心底的气儿瞬间消了一大半，勉勉强强“嗯”了一声后，又回过视线看向他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气冲冲骂道：“臭小子，你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作为自家师傅唯一的徒弟，杜进自然知道杜老头心底偏向谁，当即他就朝叶筝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却微微耸肩，满脸爱莫能助的神情。
“你还看？谁也帮不了你！”
杜进抱头躲开细竹棍的攻击，躲到陈实身后，探出一个头，急吼吼道：“错了，错了，杜老头别打我了，我有错，我也不该迟到！”
“你迟到的次数还少吗？”杜老头半白的眉毛竖了起来，下巴胡子气得一抖抖的，“早练迟到，午练迟到，你自己数数，才两天，你就迟到四次！”
“别打了，别打了！”
杜进一面躲，一面扯着嗓子哀嚎，凄惨不已。
杜老头虽上了年纪，但终究是杜进的师傅，一早就熟悉了杜进的套路，精准预判了杜进的逃跑路线，杜进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抽，揉着被打的地方，委屈巴巴道：“我真的错了，不敢了……”下次还敢！
杜老头捋了一把胡子，中气十足呵道：“我看你还敢，这话你自己数数，说过多少次了？哪次你说到做到了？”
杜进被拆穿了话术，尴尬地摸摸鼻头，不敢说话。
“哼！”杜老头扬了扬袖摆，怒视着杜进，又回头看了眼叶筝，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打转，“你们两个今早干什么去了？”
叶筝：“睡过了。”
杜进：“迷路了。”
两人同时开口，后又彼此对视一眼。
叶筝：“迷路了。”
杜进：“睡过了。”
杜老头：“……”
他捏紧了细竹棍，忍了半晌，“要不要给你们点时间商量商量？”
“好啊……”杜进接话接习惯了，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犹如火上浇油般，杜老头脑中忍让的那根弦崩裂开来，这次他连叶筝都不留情了，怒吼道：“你们两个，滚出去！”
二人灰溜溜地出了偏殿，自觉站在了墙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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