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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怀秀曾为奴籍，生死不由己，主子若喜欢，活活饿死都成，竟是不如乞丐自由。
这位大名鼎鼎的驸马的辛酸史多如山，在座的人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如此鲁莽的开口，生怕破坏气氛。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开口的人身上。
阳公主独坐一边，脸庞憔悴，目光又是凄楚，又是怨恨。
清早料到今日免不了聚众批判霍怀秀的节目，扫了阳一眼，冷笑起来，“你要骂他尽管用大名骂，何必强调他是我驸马？我和他不相干的，你不知道规矩吗？”
阳待要辩解，她打断：“况且，姊姊欺骗我在先——我见过他的人了，不臭也不脏，我还要问你骗我甚？”
底下的人一个个借故移开目光，或是扶一扶发髻上的珠钗，或是抿一口茶。
其实都在忍笑。
阳吓唬清的话，她们全听过，谁也料不到清会傻成这样，居然信了，为此大婚夜和霍怀秀当场翻脸，私底下不知多少人笑掉大牙。
其实，为什么要戳穿阳呢？
她们高兴看清的笑话——她拥有的如此多，生母是皇后，兄长是太子，出嫁时十里红妆羡煞无数人，历朝历代又有几位公主有那福气，拥有堪比亲王的府邸？
上天已经不公至此，凭什么让她坐享美满的姻缘？
是她自己蠢。
阳公主显然一早知道驸马来过公主府，小嘴一抿，美丽的脸上淌下两行泪，“七妹妹这是怪我了？姊妹一场，我怎会刻意欺瞒你？当年，我从未亲眼见过霍怀秀，也是听侯府的人说起他的往事——想来他得罪的人太多，人人都厌恶他，不肯说一句好话。”
清扭过身，只是给纯梳头发。
阳委屈起来，“我是心疼你，宫里谁不知道父皇母后有多疼你？姊姊们个个当你是宝贝，我们见你许给了霍怀秀，心里不比你好受。”
她斟上一杯茶，上前来，“七妹妹，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霍怀秀那等卑贱之人，不值当我们为他反目。”
嘉见两个女儿好奇地盯着瞧，怕她俩听去太多，出去乱说，便吩咐婢女，让大女儿带小的出去玩耍。
阳的手举到半空，一杯热茶快凉了，清仍不接。
嘉轻咳一声，“七妹妹，别怪你阳姊姊，你是没见到侯府二公子成什么样了……就是柳思齐。你小时候还同他说过话，他给你捉蝴蝶、放风筝，记得吗？”
清接过那杯茶，搁在桌上，依旧沉默。
阳轻轻啜泣，以帕拭泪，“思齐他……你们若见了他，未必能认出来。好好的一个人，全毁了！”
所有人都听过柳思齐的惨况，唏嘘不已。
阳目光含恨，“霍怀秀先闯我侯府，无礼在先，倒是有脸在父皇面前反咬一口，无耻！柳家到底养他那么多年，没有侯府的施舍，他早饿死在路边，这会儿他得势了，反倒恩将仇报，还有天理没有？”
清不知说什么。
同样的话，她在宫里听过，在府里听过，现在又从阳嘴里听见。
阳也不在乎她的沉默，只想诉苦，“思齐脸上那么长一道疤，半截腿没了，命是救了回来，又有什么用？他死活不肯吃东西，一家子人劝了多少天，侯夫人几次哭晕过去，他总算喝了一口粥。”
清从记忆中搜出侯府二公子的点滴——仿佛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很是骄傲，也曾围在她身边打转。
“公主，公主，看我捉的蝴蝶，这只彩色的好看吗？”
“公主怎么不高兴？我叫小厮扮狗给你看，汪汪叫，可好玩儿了。我教你，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打他们两鞭子，气出了，人就舒坦了。”
“我示范给你看呀，你——快，跪下，装狗！”
……
她看着桌上那杯冷了的茶，说了句：“他肯吃东西了？先把身子调养好。”
阳一听，便当她原谅了自己，越发口无遮拦。
“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日后怎么出去见人？早知有今日，当年在侯府，就该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断手断腿，叫他尝尝滋味！”
“七妹妹，姊姊虽然说错了他的模样，其他的可半句没假话。你去锦州问问，锦州的百姓都知道，他在府里私设刑房，冤死的人数不胜数。”
“他还荒淫无度，强抢民女——”阳偷瞥妹妹一眼，“听说他有不下十几个野种，流落在外。”
“是么。”
“当然，妹妹早前不是带了一个回来？”
阳顿了顿，状若随意，“怎不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瞧的。”
宁河郡主笑道：“霍将军一表人才，又是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想来也是有几分姿色的狐媚子。”
阳哼一声，“过几年卖去窑子里的姿色吗？”
“阳。”
嘉皱眉，“那两字是你该说的？不怕脏了自己的嘴。”
阳朱唇轻咬，心有不忿，仍阴阳怪气，“世代贱籍，骨子里都臭了，能好看到哪儿去？其实，霍怀秀也就那样，别的武将都五大三粗的，显得他与众不同而已。说实在的，他至多也就配一句平平无奇——”
“够了！”
众女吓了一跳，转过头。
清方才听她辱骂霍怀秀的为人，姑且忍得，毕竟他实在算不得正人君子，自己也在心里辱骂过千百回。永定侯府和他之间的陈年旧账，她不知内情，没有立场下定论，然而阳贬低他的相貌——她一时没忍住，喝了一声。
阳好一会儿才回神，小心翼翼的试探：“七妹妹？”
所有人都在看她，几分惊讶，几分好奇，几分猜忌。
清面不改色，淡淡道：“够了，省点唾沫。我见过霍怀秀，苍天证，他比你说的还差一百倍。”
四周响起笑声。
嘉好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清问。
“没，是我傻了。就算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七妹妹也瞧不上他呀。”
另外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一个是天上的仙子，一个是生来给人做牛做马的东西——咱们大楚的明月光，凭他也配去摘！”
“清公主何等身份，我要是他呀，就该有自知之明。”
……
清听的昏昏欲睡。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么虚伪的恭维了，相比起来，从前塑料姐妹花之间的商业互吹都算金良言。
几次不耐烦，想打断，却想起那人的话。
别替他强出头，他不需要。
终于，外头响起几声惊呼，打断毫无营养的吹捧。
清第一个站起来，走了出去。
足有十几名仆从围着两名小女孩，正是嘉公主的大小千金。她们看起来都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满脸的不高兴。
小的那个鼓起嘴，哼哼道：“土包子会泅水，我不要看她泅水，我要看她像鸭子一样扑腾扑腾——”
大的瞪她，“我也不知道她会泅水呀。不然我再推她一次，叫她扮鸭子给你看。”
清脸色微变，举目四望，果然看见小池塘边，大妞浑身湿透，寒风中打着哆嗦，只有如意替她披上一条毯子……看的她攥紧双手，一阵气血翻涌。
想过去，硬是止住脚步。
除她以外，压根没人关注那边，所有人都在紧张两位金枝叶。
嘉板着脸，十分恼怒，问大女儿：“谁许你带妹妹到池塘边的？你知不知道，若是掉下去，有多危险！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大千金吓的哇一声哭起来，她一哭，妹妹便也跟着干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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