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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夏石来到思炫公寓楼下，跟骆井、段知墨、蓝紫荆和郑合华四人会合。
五人再次前往碧海苑小区，来到第四幢601房。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他看到夏石等人，满脸疑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你们找谁呀？”
夏石向男子出示了警察证：“我是n市刑警支队的刑警夏石。”
“刑警？”男子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毛楠对吧？”
“是又怎样呀？”这个男子正是当年的大毒枭杨洪的手下之一——毛楠。
“咱们进去谈吧。”
毛楠犹豫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五人随毛楠走进屋内。夏石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道：“你的家人呢？”
“还没起床呢。”毛楠有些不耐烦地说，“夏警官，你们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快说吧。”
夏石吸了口气，紧紧地盯着毛楠的双眼，开门见山地问：“你还记得孟昭航和谭小庆吗？”
毛楠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微变，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摇头道：“不记得了。”
夏石一字一字地说：“他们都死了。”
毛楠全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不记得孟昭航和谭小庆不要紧，但你肯定记得何武俨的那个叫阿虎的手下吧？”夏石紧接着说，“孟昭航和谭小庆就是被他杀死的，他还想杀死包伟军，只是被我们阻止了。”
毛楠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充满不安。
夏石加大了声音：“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毛楠咬了咬牙：“干吗轮到我呀？”他的语气有些生气，生气中又夹杂着几分害怕。
夏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当年，阿虎的老婆郭静静被杀死了，而杀死她的凶手，就是孟晨锡、孟昭航、谭小庆、包伟军和你五个人！现在，阿虎要回来找你们报仇了……”
“我没干过！”毛楠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夏石的话，“抓走阿虎老婆的人是孟晨锡、孟昭航、谭小庆和包伟军他们四个，我知道这件事以后，为了救她，还打电话报警了。只是，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阿虎的老婆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而他们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哦？”夏石有些怀疑，“真的吗？”
“我骗你干吗呀？”毛楠急于澄清，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当时他们虽然在警察到场前就逃跑了，但我想他们事后肯定知道在阿虎老婆被杀后不久，警察就到场了。除了他们四个，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抓走了阿虎老婆的事，我怕他们怀疑是我报警的，所以还连夜逃到了外地。”
“那你后来怎么回来了？”
“毕竟我的家人在n市啊。几年后，我打听到孟晨锡被特警打死了，孟昭航也出国了，这才敢回到n市来。”
夏石对毛楠的讲述将信将疑：“你真的没有参与杀害郭静静的犯罪活动？”
“没有！”毛楠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我全家不得好死！”
“阿虎不是杀死了你们的老大杨洪吗？你不恨他吗？不想杀死他老婆为杨洪报仇吗？”夏石步步紧逼。
“恨个毛呀？”毛楠一挺胸膛，朗声道，“我是警察！我是卧底！”
毛楠的回答出乎众人的意料。
夏石“咦”的一声，问道：“卧底？是谁派你接近杨洪的？”
毛楠也稳定了一下情绪：“是当时n市公安局缉毒队的队长刘宪城。”
接着，他向众人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
一九七〇年十二月，n市公安局缉毒队的队长刘宪城派遣毛楠执行卧底任务，接近毒贩杨洪。
经过七八年的时间，毛楠终于取得杨洪的信任，成为了杨洪的手下。
一九八〇年四月，在杨洪准备跟制毒团伙的何武俨进行毒品交易之前，毛楠把“杨洪即将跟何武俨交易”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宪城，刘宪城说交易当天便会收网，同时抓捕杨洪和何武俨。
当时，将和杨洪一起去进行毒品交易的，除了毛楠以外，还有孟晨锡、孟昭航、谭小庆、包伟军等人。
出发之前，毛楠等人却听到杨洪给何武俨打了一个电话：“老何，我想改一下交易地点，你看行不？你知道鱼溪村吧？在鱼溪村后山的山脚有一间小木屋，咱们就到那儿交易吧。”
然而打完这通电话以后，杨洪却对毛楠等人说：“咱们先等一会儿再出发吧。”
接下来，毛楠走进洗手间，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了“杨洪打电话通知何武俨把交易地点更改为鱼溪村后山山脚的小木屋”这行字，接着把纸条揉成一团，从窗户扔到楼下——这是他跟刘宪城约定好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当时刘宪城派了一组人在杨洪的窝点附近进行监视，监视的警员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立即把“杨洪更改交易地点”的消息告诉了刘宪城。
然而一个多小时后，杨洪又对毛楠等人说：“好了，今天的交易取消，你们回去吧。”众人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问。
后来毛楠才知道，原来杨洪在那间小木屋中安放了炸药，炸死了何武俨等人。
他还知道，杨洪的其中一个叫阿虎的手下在爆炸中逃过一死。
不久以后，又有消息传来，说老大杨洪死了，而凶手正是那个阿虎。
杨洪死后，孟晨锡代替了杨洪的位置，成为了那个贩毒团伙的首领。刘宪城想要彻底摧毁这个贩毒团伙，于是让毛楠继续潜伏在孟晨锡身边当卧底。
后来，孟晨锡找来了一张阿虎的照片，让孟昭航、谭小庆、包伟军和毛楠四人把阿虎揪出来，把他杀死，为杨洪报仇。
为了逼阿虎现身，孟晨锡、孟昭航、谭小庆和包伟军四人还来到阿虎家中，抓走了阿虎的妻子郭静静。
毛楠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即打电话报警，可是终究没能挽救郭静静的性命。
他知道孟晨锡等人极有可能怀疑自己，于是连夜逃到外地。
他也知道孟晨锡等人都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如果被他们查到自己是卧底警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也不想恢复警察的身份了，就在外地躲藏了几年。
☆
“那你回到n市后，有去找过你的上级刘宪城吗？”蓝紫荆听完毛楠的讲述以后好奇地问道。
“有的。他还跟我说，孟晨锡死了以后，这个贩毒团伙已经被警方彻底摧毁了。”
“他没让你恢复警察身份吗？”夏石接着问。
毛楠吁了口气：“他有，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呀？”郑合华问。
“因为我怕呀，”毛楠自嘲地笑了笑，“我怕遭到孟昭航、谭小庆和包伟军的报复。你们没当过卧底，不知道卧底所过的一种如何恐怖的生活。总之，我不想再过这种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于是就秘密辞职了。”
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刘队现在应该还健在，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好的，我们接下来就会去找刘队了解情况。”夏石说罢站起身子，“那我们先走了……”
“夏警官！”毛楠叫住了夏石。
“怎么啦？”
毛楠踌躇了一下，说道：“在抓到那个阿虎之前，你能不能派一些人过来保护我和我的家人呀？虽然郭静静的死跟我无关，但阿虎不知道呀！他以为我也是害死他老婆的凶手之一，我怕他真的会来向我报复。”
夏石爽快地说：“没问题。”
接着他便打电话回刑警支队，派遣了两名下属过来保护毛楠以及的他家人，然后又让另一名下属去调查当年n市缉毒队的队长刘宪城现在的地址。
不一会儿，负责保护毛楠及其家人的两名刑警到达毛楠的住宅，与此同时，另一名刑警也查到了刘宪城现在住在锦绣山庄小区第八幢1402室。
“毛警官，那我们先走了。”夏石最后向毛楠敬了个礼。
霎时间，毛楠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也挺直了身子，向夏石回敬了一个礼。不知怎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警察能读懂自己多年来一直无人能懂的辛酸。
这一刻，他忽然为自己曾经是一名警察而感到自豪。
☆
夏石五人来到锦绣山庄，找到了当年n市缉毒队的队长刘宪城。
此时刘宪城已经是一位九十多岁、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刘队长，您好！”夏石向刘宪城敬了个礼。
刘宪城点了点头，一边打量着夏石等人，一边问道：“你们是？”
夏石向刘宪城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刘队长，我是市刑警支队的夏石。”
“哦？”刘宪城双眼一亮，“夏石……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侦破过很多大案，据说‘红衣杀手’的案子也是你侦破的，对吧？”
夏石微微点头：“是的。”
“真是后生可畏呀。”刘宪城赞赏道。
“过奖了。”夏石微微一笑，直奔主题，“刘队长，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想向您询问一些事。”
“什么事？”刘宪城有些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在查一宗案子，牵扯到一个叫毛楠的人。我们已经见过毛楠了，他说当年他是您的卧底，是您派遣他接近毒贩杨洪的，我们想确认一下这件事。”
刘宪城“嗯”的一声：“是的，毛楠是我派出去的卧底。他担任卧底工作十年了，最后却默默无名，连警察的身份也没有恢复，唉，是我对不起他。”
“是呀，”蓝紫荆有些感慨地说，“你派毛楠接近杨洪，本来是想搜集杨洪贩毒的证据的，没想到毛楠在杨洪身边潜伏了十年，最后杨洪却被另一个毒贩阿虎杀死了，真是讽刺呀。”
“阿虎？”刘宪城看了看蓝紫荆，“提起阿虎，唉，也是我害了他呀。”
夏石双眉一蹙：“刘队，您是指季天虎吗？”
刘宪城颔首：“是的。”
“您害了季天虎？”夏石满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呀？”
“还不明白吗？”骆井冷不防说道，“季天虎也是卧底。”
“什么？”夏石微微一惊。段知墨、蓝紫荆和郑合华也一脸惊讶。
“是呀。”刘宪城轻轻地吁了口气，“来吧，进来我家里慢慢聊吧。”
“打扰了。”夏石说道。
“没事，我是自己住的，我老伴几年前就走了，我两个儿子也自己买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刘宪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缉毒队队长，这个曾经是两个儿子的偶像的父亲，此时的语气却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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