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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聆音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在太宰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太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地说：“如果你想的话。”
于是她又返身回到下面。
芥川弓着身子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掩着嘴咳嗽，声音回荡在空旷森冷的工厂。但即便如此，他仍听到了神聆音的脚步声。
咳嗽声戛然而止，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你想做什么？”
并非针对，芥川对任何除太宰之外的人都是这种态度，或许在他看来，唯一值得放在眼里的只有太宰先生。
也因为这个原因，芥川在某些时候则显得过分狂妄自大了。
分明给了他可以驱使的下属，却固执地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于是不可避免到了孤军奋战的地步。
诚然芥川的异能很强大，但敌人毕竟经验丰富，等太宰收到消息带人赶过来时，芥川已经把大半敌人当场处理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宰及时赶到，芥川必定会以“咬碎一切敌人即为完成任务”这样的理由，再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方式，结束这次行动。
神聆音问他：“你想活下去吗？”
芥川看似对除了太宰外的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但唯独在看神聆音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还会夹杂些其他情绪——诸如愤怒、厌恶……或是憎恨。
在他看来，神聆音只是个天真又愚蠢的小姑娘，奢侈而傲慢地享受太宰先生带来的一切。对于她的提问，芥川没有回答。
“你和太宰很不一样。”
神聆音说：“太宰只有孤独、和悲伤，甚至浓郁到将想要活下去的心情也逐渐掩盖。”
芥川愣了一下，终于开始抬眼正视她。
神聆音又说：“但你想要活下去，不管是加入港口mafia还是接受太宰的教导，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吧？”
“闭嘴。”
芥川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咬牙切齿地说：“你根本就不懂。”
“为什么这样说？”
神聆音问。
从小生活贫苦的芥川在长久以来的生存经验中明白，最奢侈的东西其实是善良和单纯。
神聆音有着很干净的眼神，仿佛不带任何杂质，且从她的说话方式、对待他人的态度以及外表就可以看出，她对这个世界残忍的一面从不了解。
“饥饿、寒冷、疼痛、贫苦……你体会过这些吗？”
“没有。”
“但这些，对我等而言就是平常。”
芥川靠在集装箱上休息：“你不会明白的，能行走在阳光下的人，从不会想去了解在泥沼里挣扎的生活。”
“为什么不会？”
神聆音问得理所当然，却燃起了芥川的怒意，这正是他不想与神聆音交谈的原因，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所以能冠冕堂皇地询问理由。
黑兽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张开利爪，在即将吞噬她的时候，芥川的瞳孔却猛然收缩。
“怎么可能……”
芥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罗生门的攻击对她根本不起用——神聆音只是抬抬手就抓住了他的异能，他的攻击对她而言不过是孩子的小打小闹。
屈辱与无力在瞬间侵袭自身，此刻于芥川而言甚至比昔日在贫民区被人踩在脚下更加难以忍受，胸腔中有无名的火焰燃烧，连呼吸也变得宛如刀割。
疼痛难忍。
“你……！”
神聆音就这样抓着外套化成的黑兽说：“你很讨厌我。”
这是当然的。
“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还是因为你觉得，太宰不应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芥川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火焰在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从脚下升起的寒意，仿佛能将灵魂都冻住。
他垂下头，回应她的只有黑色的发顶。
华而无用即为奢侈，天真和善良也包括在内，但至少在此刻，芥川承认她拥有奢侈的资格。
也深刻地明白了，世间的不平等随处可见。
……
神聆音对芥川的兴趣并未就此消退，这个少年的身体状况很差，却有着与那副瘦弱的身躯截然相反的眼神。
“为什么带他回来？”
太宰漫不经心地支着脑袋：“大概是眼神吧。”
“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组织里的几个人妄图私吞部分用来交易的货物，却被贫民区的孩子看到了，于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决定将孩子们灭口。”
太宰说，“但芥川却逃了出来，凭借着自己的异能。”
太宰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只是在为她讲述这件事，“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在那双眼睛里闪耀的东西，是复仇的信念。”
神聆音不解：“但是仇恨给人带来的不是痛苦吗？”
“是啊，仇恨只会使人盲目，但对于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人来说，这是能够让人牢牢记在心里的疼痛。受伤的是心而非身体，所以伤口带来的疼痛也是最炙热的感情。因为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才会努力活下去。”
“而且，”太宰说：“过于强大的力量不仅可以毁灭敌人，同样可以毁灭自己。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聆音你一样控制住自己。”
确实，神聆音的规则意识强得离谱，哪怕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却甘心被限制约束在普通的规则中。
太宰不让她做的事，哪怕无法理解，但只要露出凝重的神色告诫她，神聆音便会牢牢记在心里。
比如——不能杀人。
太宰自己都没有遵守的“规则”，神聆音却从一开始坚守到现在。即便在身为武斗派底层的时间里，她也能做到这点。
最主要的还是，她的能力确实足以维持这个规则。
“可我现在在做的事，像你所说的那样控制住自己，就是正确的做法了吗？”
太宰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某些不安分的味道，有些人生来与众不同，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评价他们，这只会让你的判断更加偏离他们的真实想法。
“或许是正确的，或许是错误的。”
他常对神聆音使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效果却很显著。神聆音安静了很久，似乎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
但令太宰意想不到的是——
“太宰，”神聆音转过头，将手放在他脸上，让他直视自己，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有想要追求的东西吗？”
太宰不喜欢和神聆音对视，从她眼睛里看到自己倒影的感觉并不好，并非出于厌恶，反而是觉得那样的眼睛里如果只有他，才是对纯洁的玷污。
他再次回避了神聆音的视线，轻声说：“或许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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