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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皆有四时法令。
话说在北海之外有个玄洲仙境,仙境里有个青衣仙子,披星戴月,日日在六界游历,记载季节与自然风物变幻之象。
也不知她走过多少地方,看了多少日升日落,才最终修订了《六界时历》,自此之后,六界生灵皆以此历法为准,休养生息,这才有了如今天下长长久久的繁衍昌荣。
“所以说这节气呀,是天上仙人传下来的历法,咱们这些农人,世世代代就按照节气春种秋收,从来就没错过!”
此处是清江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村头大榕树下,村长老李头拿着茶壶在纳凉。
他摇着一把圆蒲扇,笑眯眯地喝着茶,对面坐了个蓝服公子,听他讲着从祖辈就流传下来的故事。
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在蔓延,夏风过处,已长出穗子的绿禾一片片拂倒,荡漾出无边无际的青色浪花。
村子里何时来了这么个年轻后生,长得真俊!跟评书里讲的神仙一个样儿!背着农具,三三两两从田里回来的农人们,全想到了一块去。
“老人家,依你的经验,这四时节气,可有不合理之处?”
那后生亲切一笑问道,端的是春暖融雪,醉倒了一群端着浣衣盆躲着偷看的农家姑娘。
“好滴很,出不了错!今年的雨水足,来的时候也好,等到了芒种,这青麦全都变成黄橙橙的,可好看了。”
老李头对着茶壶嘴儿喝了一口,脸上的折子笑得格外深刻,“三分靠人,七分靠天,我们不像你们读书人,书读的多,心里有章程,咱们就晓得跟着节气走,让种就种,该收就收。”
“农种之事自是老人家经验更足,历法不过尽些辅助之功罢了。”
锦衣后生摆摆手,谦虚地笑道。
“你这后生有意思的很,不像咱们村那个赵秀才,才读了几本书,就满天酸话,我老李头看你人不错,你要是不忙着走,今天晚上去咱家吃上几口,我再给你多叨叨几句。”
“如此便多谢老人家美意了。”
那后生起身揖,笑应下来。
他这厢还未坐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粉衣小姑娘,“仙——公子!可算找到您了,家里有大事等您回去主持,您怎么还有空在这儿闲谈呀?!”
“公子我在这里,家里还能有什么大事?”
蓝衣公子挥开折扇举在小姑娘额头上,帮她遮住浓烈的日光,“小满,今日这暑气足,你可得好好注意身体。”
“公子!”
小满也顾不得头上急出来的汗珠,一把扯开扇子,“这次是真有事!”
“后生娃,看着小姑娘急的,该是事大,家里婆娘拿不住注意,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老李头看着小满一脸焦急,便开口说道。
“对对对,您都在外游历这么久了,夫人等您都等急了!”
小满猛点头说道。
蓝衣公子默默眨了眨眼,也不好反驳什么,于是顺着小满的意思,与老人家揖辞别。
两人遥遥走远,直到村口的姑娘们再瞧不见身影,一蓝一粉拈诀踏云,飞向九重天的方向。
蓝衣公子原是九重天上的仙女也。
“可不知我一界女仙,何时有了婆娘?”
水蓝色留仙裙蹁跹摇曳,上元仙子明眸粉黛,嘴角莞尔笑道,眉下一点泪痣更是动人。
“不这么说,仙上您指不定还要和那凡人聊多久呢?”
小满嘟着嘴说道。
“我,我那不是为了田间走访,好让时令历法更准确嘛。”
邝露笑嘻嘻回她,纤纤手伸进旁边的白云,感受着流云在指尖的飘逝。
“您平日忙着四处游历,几年也不会玄洲仙境一次,我们不敢多说什么,这次天帝陛下亲召!您可别想着推脱。”
“好小满,有你这样可靠的属下在,本仙深感欣慰呀。”
邝露随口应着,将手中的云彩渐渐团成了个人形。
邝露一边团着白云,一边说着话,而后趁着小满不注意,一个转身就溜走了,只留下个云彩假人。
“抱歉啦,小满,可是我真的不能去。”
邝露心里默默说着,朝着九霄云殿的相反方向飞去。
此处已是九重天上,周遭尽是些熟悉的景色,邝露看着这些景色却没有一丝怀念之感。无数华美的琉璃仙阁,宛若摘下即散的幻化花草,熟悉的不真实。
小满曾与她说过,她生于九重天太巳仙府,因太巳仙人的从龙之功,而被当今天帝陛下封为上元仙子,掌管玄洲仙境。
这些仙阙她还记得,小满口中的往事却如一团迷雾,萦绕在去向过往的记忆里。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是上元仙子邝露,上元仙子的职责是修撰六界历法。
无迹可寻的过去将她包裹地密不透风,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只好选择远远地逃开。所以她游历六界,所以她迟迟不回封地。
如今逃脱天帝召见,也不过因为一个怕字。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害怕见那个曾封自己上神位的天帝,即使她记忆空空,并不了解那是个怎样的人。
说到底,召见我又能有什么事呢?修订的历法自有人来玄洲仙境取,从九霄云殿发来的旨意也大都是称赞办事妥帖,行事有道。
上元仙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前方便是北天门,北天门不通六界,过去之后除了大荒,仅有一个去处——布星台。
邝露不知为何心神一动,脚下飞云慢了下来,她这一番迟疑,恰恰错过了逃走的时机。远处一队甲胄加身的天兵巡守归来,在首领带领下向邝露的方向走来。
“上元仙子有礼。”
为首的天兵英气勃发,一把红缨枪锃亮有光,看上去很是威武。
“赤焰君有礼。”
邝露行礼回道,为了掩饰逃走的事实,少不得要周旋几句:“赤焰君可是刚刚巡守归来?”
对面一众天兵闻言直勾勾盯着邝露,神色说不出的异样。
自己有说错什么话吗?邝露被对面人盯的浑身发毛,挤出个笑容称赞道:“赤焰君英勇神武,斩杀那些凶兽肯定不在话下!”
对面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破军星君莫怪,我家仙上在凡间呆久了,脑袋有些不好使,这不,本来是要去九霄云殿面见天帝陛下,不知怎的跑到这北天门来。”
一身粉衣的小满及时赶来,这才破了双方的尴尬。
“诶哟我的上元仙上,您怎么把人家堂堂天将之首的名讳都能搞错!”
待到天兵们走远了,小满拉着邝露说道。
“天将之首是破军星君?”
“仙上,您不会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吧?”
“无事,一时记岔也是有的。”
邝露朝着一脸担忧的小满笑笑,躲开了她探向额头的手。
“不是要去觐见天帝么?还不快前面领路。”
“好勒!”
小满欣喜地应了一声,粉衣飘飘好不开心。
今日正当暑,迎面而来的风却有一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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