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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宫中琐事,给润喂好药后,邝露仍遵照着旧时的习惯,在案头放上几本典籍,摆放好笔墨,在一旁铺上宣纸,再点一支淡雅凝神的苏合香,跟往日润读书时的布置并无二致。
淡白色的香气袅袅升起,邝露拾一卷竹简,踱步慢行在北极殿中,将书中内容徐徐念出,衣裙曳地,她的声音平稳柔和,步履却总有些轻轻重重。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温和的书声如雨滴入湖面,打破了北极殿的空寂,她念的不过是些润惯常研读的典籍,却每每能使昏睡中辗转皱眉的润平复下来。
长香燃尽,邝露将书册放在一旁,安静地坐在床榻边,如秋风初起,拂过河畔如雪如絮的芒草,她用秋水明眸,一遍遍描画过那人熟悉的眉眼。
润面色红润,呼吸平缓,锋利的剑眉也在睡梦中柔和下来。每次眨眼前,邝露总觉得下一秒润就会苏醒,可无数次眨眼之后,他都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喜静,却从未如此静,他清冷,却从未如此疏远。所隔非山亦非水,非物可及,邝露心里难免不安。
岐黄仙官说,夜神已无大碍,不日就会醒来。可是这不日,是今天,明天,还是未来的哪一天?到底是说不准的。
邝露身担夜神职责,白天有她陪着润,当值之时就将魇兽唤来守着。邝露做事仔细惯了,这样安排,无论润何时醒来,都会有人陪着他。
夜晚,布星台
很快金乌西坠,又是一夜上星时。今夜的风格外凉了些,凉风从宽长的衣袖灌入,邝露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自从以真身滋养润之后,她时常身有寒意,喝了许多筱风送来的药剂也不见好。
她双手画圆拈诀,星石在淡蓝色灵力的催动下,飞向黑色夜幕。尽管星图排布邝露早已熟记于心,但群星众多,排列布局仍旧画了不少功夫,在冷风里待久了,画咒挥布的手有些不稳,邝露不免更为小心,星安其位,一毫一厘都不可有差。
“西风带凉,露凝而白,今夜是白露之始,阳庚之金当权,北斗西指,开阳与摇光二星还须稍低一些。”
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温热的身躯挡住了背后的寒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顺着水蓝衣袖缓缓上移,握住了邝露纤细的手腕,将她抬高的右手下移,又引着她左手拈诀,两道灵力化一股,牵引着摇光星下沉了半寸,七颗星一同闪出明亮白光,北斗归位,漫天星图已成。
她缓缓转过身来,那人近在眼前,她忽的不安起来,欲伸手去触碰又怕不过又是一夜发梦。眼前人一把握住她意欲收回的右手,贴在那含笑的面颊上,“今夜风大,你的手都凉了。”
手指一寸寸描摹那熟悉的眉眼,如此温暖、鲜活,一切疑虑不安如风消散。剑眉之下星眸含笑,清朗如风,如雪后初霁,漫天星辰折射在他的眼中,灿烂如斯,闪耀得令邝露的眼眶涌上一丝湿润。
“你醒了,真的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怕你沉睡在梦里,不愿醒来。天界和璇玑宫都那么冷,我怕你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多日来邝露照料着重伤的润,从未落下一滴泪,如今见他醒转,积攒着的委屈与慌乱失去坚强的枷锁破笼而出,化连连泪珠从眼中不断滚落。
“本来我是不愿回来了,可后来老是听到有个丫头在我耳边念什么修炼法诀,着实无聊,所以我只好醒过来了。”
润含笑说着,手掌捧住邝露的脸颊,拭去她脸上的泪花。
“胡说,胡说,我念得都是你平时爱看的书,我读着还觉得无趣呢,可见是殿下太没情趣!”
邝露不禁破涕为笑,假装傲娇地赌气道。
“听你这么说,似乎有一些道理。”
“那是当然!”
“只是不知,有趣的邝露仙子,可愿陪在我这无趣无聊之人身边,”润忽的收起玩笑的神色,眼中尽是认真,“与我共看天地繁华浮灭,岁月沉珂,直至六界消弭,万物归尘。”
星眸沉沉如海,邝露倒映其中似要沉溺,理智与克制被深情燃灭,化灰而飞,“我愿意。”
润将她紧紧抱住,按在她背后的双手有些颤抖,将光滑的水蓝色衣衫都攥皱了,“我要走的路,有荆棘,有险阻,有血有伤,你怕不怕?”
“不怕。”
“如果你发现我没有那么纯良,我会有私心,会有怨恨,甚至会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你会不会因此对我失望。”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君子执戟,荡尽天地污浊之气,此为正举,我相信殿下。”
她知道,她果然知道。邝露的话语,句句如暖流,激荡在润的心间。沉睡的这些日子,他日日困在梦魇中。
有时梦到天帝诱骗母亲,太湖底刀光血影,万千水族一日被灭;有时梦到他跪在天帝天后面前,卑微乞求,他们却高高在上,不屑一顾;有时甚至会梦到邝露身着洁白嫁衣,笑着从他身旁走过,与蓬莱岛主执手相望。
如今的天界处处是错,无论是私欲还是天地道义,他都要以己为剑,破一破这混乱的秩序,让天帝与天后受到应有的惩罚。
“邝露,我已不愿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我要做那执棋之人。”
回应他的,是怀中人更深的依恋,“无论将来你要去哪里,我都与你一起。”
者有话要说:
借着邝露刚看到他开心,趁机求个婚,夜神大殿果然心机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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