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斤半,喝醉了呼呼大睡,连续一星期不去上班,渐渐地人家也不来接送了。
刘昆仑不愿意求人,他试图自己下楼,发现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自己,而是轮椅,他只能把轮椅推下楼梯,然后自己爬下去,这样一来还不如自己爬的快。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把轮椅用链子锁锁在楼下车棚,找了块木板把自己的腿盘起来绑在上面,又自己做了两个带橡胶衬垫的手托,两手各持一个,用手臂代替腿,连续练习了几次,可以做到上下楼健步如飞。
其实这种做法并不是刘昆仑的专利,街上那些下肢残疾又买不起轮椅或者故意想卖惨的人就是这样做的,找一个木板把自己搁在上面,最好木板下面还有四个小钢轮,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边用手滑动前进,一边乞讨,简直是这类乞丐的标配。
刘昆仑要脸,他甚至连残疾证都没去办,公司他也不再想去,因为不想看到别人怜悯的眼神,他开始无所事事的上街溜达,因为只能靠轮椅行进,他的活动半径比以前小多了。
有一次,刘昆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高挑的身影,羽绒服牛仔裤,青春活泼,正是楚桐,他心一热,驱动轮椅追上去,那女孩腿长走得快,刘昆仑跟了很久也没追上,那女孩转过街角,忽然又回来了,身边带着一个男的。
“老公,就是他,一直跟踪我”女孩并不是楚桐,她是近江本地人,长着一张马脸,只是背影好看而已。
男的瞪着刘昆仑:“你跟踪我女朋友干什么”
刘昆仑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男的不依不饶:“这就算了你哄我呢,你怎么就认错人了,你眼瞎啊。”
刘昆仑说:“对不起,她长得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男的哈哈大笑:“就你,你一个死瘸子还有女朋友”
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刘昆仑是瘸子,他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忽然爆发,整个人如同豹子一般跃起,将这个一米八高的男人扑倒在地,一顿乱拳暴风骤雨,紧跟着抽出腰间匕首,一手按着男人脑袋,一手如同杀鸡般将匕首横在对方脖颈上就要割下去。
关键时刻,女孩一声尖叫,将刘昆仑从狂怒中唤醒,他拿起匕首,男人脖子上一道血痕,惊恐的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惧色。
“我是一个瘸子,但你不该加一个死字。”
刘昆仑把匕首插回腰间,男人瞅见他腰里带着一圈利器,自从遇袭之后,刘昆仑更加没有安全感,身上时常带着好几把刀。
刘昆仑利索的爬上轮椅,调转方向走了,女孩把男朋友扶起来,两人面色惨白,也不敢报警,悄悄离开。
繁华的街道上,人潮汹涌,今天是平安夜,年轻人们都往市中心方向去了,那儿有放焰火的,有各种表演,只有一个轮椅男逆着人潮而动,他用手滑动轮椅前行,来到淮江大桥上。
滚滚江水东逝,远处霓虹一片,江风呜咽,刘昆仑竖起皮衣的领子,这件皮衣还是那年他跟着康哥去处理李随风被绑事件后得来的。
“康哥,我是不是该来找你了。”
刘昆仑摸出烟盒,只剩下最后一支烟了,这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他点上烟,在风里慢慢的抽完,看着黑色的江水,低声说:“康哥,小巧,我来了。”
正当他离开轮椅,试图去攀爬大桥护栏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同志,这里禁止跳水,违者罚款。”
第八十二章昆仑面馆
刘昆仑觉得有些好笑,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罚款,他回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系着外腰带配着手电和警棍,应该是处于执勤状态,淮江大桥上是有武警值守的,应该是哨兵看到自己不对劲了,离岗过来制止。
“同志,这里不许跳水的。”
年轻的士兵也许是给自杀者一个台阶下,也许是不擅长劝解安慰,他再次警告,但声音温和,看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刘昆仑不忍心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那样会让别人不舒坦,他笑了笑,说我就是想看看江水。
“大晚上的,回家吧,别让家里担心。”
武警握住轮椅的把手,将刘昆仑推离围栏,向桥头推去,一边走一边和他唠嗑,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看你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战士说。
“不可能,咱俩不认识。”
刘昆仑答道。
“那可能是认错人了,有个人和你长得可像了,他骑一辆红色的摩托,经常从桥上过,每次路过都会向守桥的战友敬礼,我们中队的好几个人都见过他,等你的腿好了,也弄辆摩托骑着,我看你也行。”
刘昆仑苦笑,这个小战士果然不会劝人,但善意他领了。
小战士继续瞎扯,他说到自己在新兵连受训的时候累的想死,班长说的一句话记忆犹新。
“班长说,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再苦再累,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只要人在希望永远都在。”
来到桥头,他坐在轮椅上向小战士敬礼:“你是个好人。”
武警士兵立正回礼:“再见。”
一艘灯火璀璨的夜航船从桥下驶过,汽笛长鸣,新的一年再过一周就要来临了。
元旦的时候,刘昆仑瘫痪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刘金山执意要来城里,四姐和弟弟商量过之后,决定告诉家里。
父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活蹦乱跳的儿子成了残疾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母亲哭了一阵子,刘金山不停的抽烟,但是他们远比儿子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也许是残酷的事情经历过太多吧,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开始商量怎么给儿子找个事儿干,娶个媳妇,怎么也得传宗接代吧。
“实在不行,买一个差不多的。”
刘金山说,他的意思是鱼找鱼虾找虾,儿子残疾了,就找一个残疾的女人对付着过,只要能生孩子就行。
这当然是刘昆仑不能接受的,他既然不是老刘家的人,又何必承担传宗接代的任务,像个牲口一样生孩子,让自己的孩子过一辈子屈辱的生活。
临走的时候刘金山说:“过年就别回来了,我们进城来过,省的让老崔家看笑话。”
父母走了,留下三千块钱,刘昆仑继续喝酒,坐在阳台上看远处天桥上的绿皮火车一趟趟的经过,拎着五斤装的塑料桶喝酒,不用下酒菜,伴酒的只有一盒烟。
酒入愁肠愁更愁,刘昆仑是骄傲的人,他不想依附别人生活,所以金天鹅是不能再去,施舍的钱没脸再拿,摩托车店也不能再开了,他无法面对那些造型凶猛华丽的重型机车,更无法面对四肢健全生龙活虎的骑手们,他计划把剩下的两辆摩托打包用物流发回了北京,店面转让,这一年多赚了些钱,但是花销也大,平日里大手大脚,请客喝酒,入不敷出,身上几乎没有太多余钱。
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是春韭,她也有房间钥匙,四姐上班忙,没时间做饭,春韭每天都送饭过来,她变着花样的做各种菜肴让刘昆仑吃,四个菜用盘子摆着,春韭坐在对面招呼他:“吃吧,这个牛肉是我卤的,你尝尝。”
“春韭,我活的难受。”
刘昆仑说,在别人面前他总是带着面具和盔甲,做出坚强的样子,唯有对春韭才敢敞开内心,春韭善良聪慧,是除了四姐之外最值得信赖的人。
“昆仑哥,你得爬起来,你还有一双手,干啥都行,你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一块儿开面馆吧,也省得我来回跑。”
春韭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热情洋溢的大眼睛直勾勾瞪着刘昆仑,和以前的胆怯自卑截然不同。
或许是春韭觉得只有一个残疾的刘昆仑才和自己登对吧,刘昆仑想了想,说一声好,对他来说,也只有和春韭在一起不会自卑。
当刘昆仑来到面铺的时候才发现春韭早就做好了准备,案板、炉灶的高度正适合坐着轮椅操,这个小店主营的面食,需要和面、扯面,没有两膀子力气还真不行,刘昆仑很快就上手了,他把注意力全都投放在做面上,技艺突飞猛进,春韭被解放出来,就能干更多的事情了。
有刘昆仑亲自坐镇,面铺的生意更好了,小本经营谈不上日进斗金,但是每天都有稳定的进项,会给人带来些许的满足感,如果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倒也不赖,刘昆仑这样想。
“咱这家小店也该有个名字了,就叫昆仑面馆吧。”
在一个下雪天,苗春韭这样提议。
“不好,应该叫春韭面馆。”
刘昆仑说。
“春韭多难听,不大气,再说你是老板,应该以你的名字命名。”
春韭提出反对意见,刘昆仑一怔,“春韭你才是老板啊,我是打工的。”
“不,你是老板,我我不是。”
春韭脸一红,大概是想说自己是老板娘,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有人吗”门外传来普通话的女声,春韭面色一沉,上前掀起棉布门帘,只见一个高个子女生站在门口,脚上的ugg雪地靴沾满污泥,头上是可爱的绒线帽还支棱着两支兔耳朵。
“你找谁”春韭警惕万分。
“请问,刘昆仑在这儿么”来人探头探脑,刘昆仑闻声回头,说海樱你怎么来了。
“打你手机关机,我费了老大劲才找到这儿。”
林海樱看到刘昆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但依然强笑颜,看了看春韭,“这是弟妹吧”
春韭眉开眼笑:“喝水吧,我给你倒茶。”
刘昆仑说:“春韭,这是我姐姐,海樱,这是苗春韭,我老板。”
“你好,别忙乎了,都是自己人。”
林海樱很擅长入乡随俗,改成近江话聊天,她委婉的告诉春韭,自己是和刘昆仑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虽然搞不懂咋回事,但春韭还是挺开心,因为林海樱说要带刘昆仑去北京看病。
“我妈妈就是医生,回头我让她帮忙联系医院和专家。”
林海樱说,“你也是,早不告诉我。”
“不用了,该请的专家都请过了,确诊了,我也认命了。”
刘昆仑说。
林海樱无言以对,坐了一会儿,天黑了,开始上人营业了,林海樱告辞说明天再来。
忙完了一波,苗春韭问刘昆仑,林海樱到底是哪门子的姐姐。
“一句半句说不清楚。”
刘昆仑一句话就打发了春韭。
这个春节是老刘家的小团圆,春韭这个苦命人也来一起过,刘金山两口子对这个准儿媳满意的不得了,人家春韭可是健全人,模样周正还勤快,哪儿都配得上刘昆仑,而且身体好,能生养,老刘家不愁没有后代了。
春节期间,民工放假,昆仑面馆只能歇业,陆刚听说刘昆仑在这儿,特批在围墙外侧开了个门面,又托人办了营业执照,从此昆仑面馆就可以面向社会营业了。
刘昆仑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面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他每天要和几百斤面粉,他下肢不能动,所有的事情都要双臂完成,上身肌肉越来越发达,闲暇没事的时候,他就坐在轮椅上看电视,有一次看到港片赌神里周润发用扑克牌当飞刀,给了他启发,也找了一副牌天天练。
春去夏来,金天鹅大厦已经初具雏形,开始外粉工,内部装修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建筑工地的外墙开始拆除,昆仑面馆面临搬迁,刘昆仑心烦意乱,一群苍蝇嗡嗡的更是扰他心神,手旁正好有一盒大号钢钉,他信手拈起一枚,破空之声响起。
当春韭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墙上、天花板上扎的全是钉子,她疑惑不已,仔细查看,发现每一枚钉子前面都钉死一只苍蝇。
“昆仑哥,你是武林高手啊。”
春韭惊呼道。
刘昆仑笑了,他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门面找好了,在长途汽车站外墙,有家店想盘出去,我就接了,什么都好,就是面积太小,摆不了几张桌子。”
春韭说到正事,忧心忡忡,“还有,就是转让费挺高的,咱们拿不出这么多”。
“回头我问问四姐,看她能拿出多少。”
刘昆仑说,他不想有事就找陆刚,困难还是先从最亲近的人处解决。
四姐接到刘昆仑的电话,说自己会想办法,她很头疼,因为她和母亲刚带着刘金山来市里检查身体,刘金山喝酒太多,喝的胃出血,本来是治疗胃病的,没想到却查出了肝病,报告单上说,已经是肝癌中期。
第八十三章杀父之仇
癌症是绝症,肝癌更是癌症中最为凶险的,毫无疑问,常年酗酒是元凶,四姐瞒着刘昆仑不敢让他知道,生活刚有点起色就再来一记闷棍谁也受不了。
医科大附院是近江最好的三甲医院,肿瘤科病房走廊里,刘金山已经躺在加床上了,秦素娥去领了塑料盆和垃圾篓,刘沂蒙去住院处交了费,护士长来交代了住院事项,这不是刘金山头回住院了,他满不在乎,叫嚷着要出去吃饭,喝两盅。
妻女拗不过他,只好陪着刘金山来到医院后门对面的小饭馆,刘金山难得花钱下馆子,点了四个菜,上超市买了一瓶白酒,还买了两瓶饮料,这是很反常的行为,秦素娥有些吃惊,老伴儿从来都没这么疼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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