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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入宫廷

慕今安十岁那年,被自己的奶娘带进皇宫。

那时的她,走过满宫的雕梁画柱,受着难耐的酷暑与路上所有宫人请安与追随的目光,最后来到那时至盛夏也冷肃得不带一丝闷热气息的御书房。

那时候,她似乎明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来。

空旷的宫殿内,奶娘拉着她跪下身来。她微低着头,眼角看到明黄色的衣摆在靠近。

上位者快步上前,将她扶起,随后像是怕弄坏什么易碎的珍宝般,轻轻为她抚平额前翘起的碎发。

今安鼓起勇气,偷眼向上看去,却在帝王的双眸中看到了一种愧疚与遗憾交织着的复杂情感。

可惜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这样的情感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

当天午后,皇帝下了圣旨,以郡主之尊将今安接入皇宫。

十岁的今安,就这样在无数双眼睛的关注下,入住了宜坤殿。

熟悉后宫格局之后,今安便时常借着自己的三角猫功夫撇开众人,闲逛于宫廷。

还记得那日,她无意间走入一处竹林,却见一个少女死死拽着少年的手说道,“你不能不管我,你可是答应过父皇的!”

少年的半张脸隐匿在竹林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色。今安只看到他甩开少女的手,不耐烦道,“清婉郡主,是想把我当作奴仆般使唤?”

那少女听后连连摇头,红着眼圈说道,“我怎么就把你当成……当成奴仆了?我、我只是想让你教我医术,帮我在师傅面前说说好话,这般简单要求,你都不肯答应吗?!”

今安直觉自己不该在此刻现身,于是借着一旁的灌木丛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从两人言辞来看,女孩应该是清婉郡主,少年应该是某个不受宠的皇子。大概是郡主和皇帝请了令,让这个皇子去陪一时兴起的她一起学医,而这个皇子似乎一点都不情愿。

今安快速回忆了清婉郡主的背景。据说当今皇帝登基之初,前宰相辅佐皇帝良多,两人有着同袍之情。后朝堂生变,宰相受奸人所害,最终只遗憾留下这位女儿交托给皇帝,皇帝自是对故人托孤的女儿给予了万千恩宠,而这位嫡女便是现在的清婉郡主。

在后宫,这位清婉郡主给人一贯的印象是刁蛮任性,今安权衡再三,觉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悄悄离开为好。

可还没走出几步,那少年突然出声道,“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出来!”

今安一顿,心想自己的位置这么隐蔽,怎么会被轻易发现?

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容不得她细想,今安只好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而后略带局促地走出了藏身之地。

清婉郡主果然皱着眉打量她道,“你是何人?”

今安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两人,用带着局促和迷茫的语气说道,“我是慕今安,初次进宫不识路,正想上前问问二位……”

清婉郡主看着今安言行举止,只道是哪个世家小姐初次入宫,当下不准备同她计较。

就在今安以为成功蒙混过关之时,那少年却突然靠近了自己。

今安也由此看清了那个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的少年。

他的身量比自己微微高了半个头,面容初现少年人的棱角,却还带着几分尚未褪色的孩童的稚气。

眼下他分明带着认真的神色,可今安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带着兴味的光芒。那感觉,就像是此刻的自己已成为他志在必得的猎物一般。

也正是这样的表情,让他那原本出色的容貌带上了几分阴郁。

心思百转千回之际,眼前的少年竟微微俯身,与她对视。

第一次与不熟悉的人在这种距离下对视,让今安有些无措。

愣神间,少年已经越靠越近,近到几乎要和她鼻尖相撞。

今安不由得想要往后一退,肩膀上却适时被少年搭上一只手,阻止了她后撤的意图。

而她所有的视线,也都在这一刻被那双绽放着暖芒的琥珀色双眸占据。

少年勾起一个充满恶作剧意味的微笑,眼中浮现出漫不经心的戏谑。

今安只听到他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对自己说道,“安平郡主不是常被父皇称赞冰雪聪明吗?我倒是不知……你还会迷路?”

果不其然,清婉郡主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骤变。

这少年真是使得好一手挑拨离间,今安心里暗道。

以他的位置,这个微笑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而他身后的清婉郡主只能看到他们靠得极近的距离,和他微微俯身凝望自己的动作。

可惜清婉郡主不会想到,原本自己心心念念追着跑的美好少年,竟会露出这般近似于无赖的神情。

而一切,也都恰到好处地达成了这个少年所想要的效果。

今安压下心中的感叹,大脑飞速思索着对策。

为今之计,只能先尽力撇清自己和这个少年的关系。

今安故意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后退远离那少年道,“谁跟你自来熟了,你是何人?怎么这般无礼?”

那少年也不生气,只收了手,慢悠悠道,“安平郡主不知道我,可我却知道你。你可是父皇新晋最宠爱的郡主,有些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过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清婉郡主。

果然,清婉郡主听到“最宠爱”,“郡主”这几个字眼后,神情立刻变得富有攻击性起来——

“原来你就是安平郡主?你刚刚肯定是故意偷听我们的!别解释了我不听我不信!”

今安没想到清婉郡主如此小孩心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转眼看到那少年看好戏的眼神,又觉得十分憋屈。

终于,在这样逼仄的情境下,今安把脸一扬,用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语气对两人说道,“停停停,我是安平郡主,可若论“最宠爱”,当今只有清婉郡主当得起这个三个字。所以别把什么有的没的都加在我头上。”

清婉郡主显然对今安的话很受用。她哼了一声,气势十足地对今安说道,“你记住,我就是清婉郡主,还有,我是不会允许你抢走父皇的!”

说完,她便像是想去证明什么一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神色往养心殿的方向匆匆而去,连带忘记了刚刚还被自己纠缠的那个少年。

今安转身看向那少年,少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别装了,你就是故意的。”今安带着几分怒火,对他说道。

“安平郡主认定的事情,我也无法反驳。”少年带着与他面庞极其违和的无赖神情,这样回复到。

今安看着他这幅表情,内心十分窝火,“那你可要小心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

少年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着反问,“是吗?可我觉得刚刚的效果很不错呢。”

“你——!”今安一时被他的厚颜无耻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着瞧!”今安恨恨地跺了跺脚,随后转头离去。

少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散去。此刻的日光笼罩在他身上,却照不暖他眼底的一片冷寂。

“安平郡主……你会让我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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