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晚的医院急诊部不比白天冷清，即便周围的患者及家属都没有在喧闹，由于人多的原因，也多少还是会有些让人烦闷的嘈杂声响。
舒明捧着郝可乐刚才帮他买的稀粥，不知道现在这个气氛下他该不该喝，可是如果要喝的话，他就会有动静，舒学阳的视线可能还会往他这里来，因此虽然他西装革履的，只解了两个纽扣在床上躺着，但因为他僵硬着不敢动的样子，所以显得有点傻。
不怪他会这样，只是从舒学阳笑出“呵呵”之后，舒明就敏感的发现此时整个场面给人的氛围十分古怪。一旁的郝可乐却像是缺根筋一样，还在一旁傻兮兮的笑着，完全没有因为舒学阳这一瞬间的嘲讽而感觉哪里不对。
舒明挺了解他的表哥，小时候，舒学阳在孩子们中间可以说是一个军师一样的存在，只要有舒学阳在的场合，孩子们永远都能找到可以大家一起玩的游戏，在大人眼里，舒学阳就是能把大家照顾得很好的大哥哥，所以基本上舒学阳就是被从小夸到大的。
可是，其实中间舒学阳做了很多恶剧，还把锅推给其他人，那些背锅的人根本不知道干坏事的是舒学阳，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因此被骂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要不是舒明看着舒学阳当着他的面，将隔壁家的玻璃砸烂，然后若无其事的把做出这行为的熊孩子身份丢在了一个正在玩球的弟弟身上，舒明还真的不会发现自家堂哥是这种人。最后舒学阳还替背锅的弟弟道歉，害得那弟弟感动不已，舒明只能张嘴表示惊愕，看着那位蠢弟弟的目光也一言难尽。
“阳哥，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小时候的舒明瑟瑟发抖，小声逼逼。
“你去说吧，哥哥不怪你。”
舒学阳对舒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如沐春风的，却让舒明抖得更凶了，因为舒明知道，根本就没人会信他。
后来，舒明才知道，原来舒学阳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隔壁家浇花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把水溅到舒学阳的鞋子上，而陷害那位弟弟，是因为舒学阳纯粹觉得那位弟弟话太多，烦。
舒学阳将来一定是个疵瑕必报的高智商犯罪者，舒明以前是真的认真的这么想过的。
三岁看老，舒学阳给舒明的阴影延续到现在都没散，也不知道郝可乐对舒学阳做了什么，让舒明感觉舒学阳现在似乎有点（非常）生气，却罕见的是压抑状态，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笑得无比温和美好，然后给人背后捅一枪，现在的舒学阳倒像是有点想从背后走出来，直接拿刀扑哧的往人家胸前冲的样子。
知道郝可乐和舒学阳交往了一年，还能让舒学阳表现出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愤怒方式，舒明还是忍不住悄咪咪的看了看郝可乐，越看越觉得郝可乐长得可爱娇嫩。
舒明：这样的人能惹到阳哥，真厉害，真厉害。
舒明的目光还是很明显的，郝可乐疑惑的望过去，然后也对舒明笑了一下，舒学阳立刻就转移目光，把眼睛看向舒明，道：“粥快凉了，不喝吗？不要浪费可乐先生的一片好意。”
觉得自己要完，表情生无可恋的舒明：“……嘤（低头喝粥）。”
“阿阳，你现在还在宝珍私房菜吗？”
郝可乐见舒明在喝粥了，便把目光转回到了舒学阳身上，他本来一开始是想要解释顺便道歉当年的为什么不告而别的，但是他看舒学阳似乎对和他交往的过去已经没那么深的印象了，于是郝可乐想了一下，也就决定等舒学阳想起来之后再说。
郝可乐道歉并不是为了让自己觉得舒服，他只是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够让与他有过关系的人将来能够释然，虽然郝可乐并不准备告诉大家他命不久矣的事情，但是难免以后他们会不小心知道这个消息。
郝可乐始终认为，没得到做坏事的人的道歉，那个坏人就已经死了，这样感觉应该不会很好。
可是郝可乐自己却没想过，如果大家是从其他地方得知他已经去世的消息，而且死前他还对他们道过歉，这种感觉可能不会比得不到道歉要好。
舒学阳家里的产业就是宝珍私房菜，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华国菜的经典私厨，十年前的话，用钱可能还可以轻易预约上，但这一家在舒学阳开始学习接手之后，又上了一个台阶，郝可乐也是在机缘之下，才有幸尝到宝珍私房菜的当家舒学阳的手艺的。
“当然，我还在。”
三年前，舒学阳还是在厨房工的厨师，现在已经完全接手了管理权，所以在郝可乐离开之后，舒学阳基本上已经很少踏入厨房了。
“那我要怎么预约到你呢？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菠萝酸甜排骨了。”
郝可乐十指合掌，目光诚恳的说道，怎么看都有一种小兔子拜托人的奉求感。
菠萝酸甜排骨并不是特别难做的一道菜，但是郝可乐吃过那么多家的同样菜式，却只有舒学阳知道郝可乐想要的是怎么个酸甜度。
过去的郝可乐，一个人可以就着白饭吃三盘排骨的。
“不好意思，可乐先生，我已经不进厨房很久了。”
舒学阳语气中似乎带着歉意，可是更深层的，却是不容置喙的拒绝。
这种委婉的拒绝郝可乐不是听不懂，但郝可乐并没有轻易的就表示不在意。
“可是……”
“好了，舒明，你是要办理住院吗？”
舒学阳果断的不再听郝可乐的请求，他直接对着还在小心翼翼的喝粥的舒明说道。
舒明本来还在一旁仔细的听的，突然被舒学阳点名，害得他差点呛到。
“呃，不用，我喝完这个就准备回去了，人家医院床位紧，我还是给真正需要的人让位吧。”
舒明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怎么可以呢？刚才医生都说你痛晕厥过去了。”
郝可乐是知道痛晕过去的感觉的，他觉得舒明不该对自己的身体这么草率，至少要全面检查一下，别像他一样，以前不把自己当回事，后来去医院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不过舒明可不知道郝可乐的身体状况，只是单纯以为郝可乐在瞎操心。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舒明可不敢和郝可乐说太多，即使舒学阳刚才没有露出太多个人情绪，但是舒明就是知道舒学阳对郝可乐的存在既在意，又不爽的。为了不让自己当炮灰，舒明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我觉得，二婶可不会这么认为。”
舒学阳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在舒明诧异的反应下，舒明就看到他妈来了。
“噢不！”
生病晕倒被自家妈妈知道，等于他的工绝对得请假几天了。
工狂舒明非常抓狂。
于是郝可乐就看到了刚才还说着“自己身体自己清楚”的舒明，被他妈妈数落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舒学阳眼睛瞥到郝可乐身上，却发现郝可乐的注意力都在舒明的妈妈身上，他眼睛里似乎还透着羡慕和惆怅的情绪。
这让舒学阳心里很不舒服。
“走了。”
“诶？”
舒学阳抓住郝可乐的手腕，快速的和二婶说再见后，就把郝可乐拉离了医院。
“阿阳，阿阳，等等，走慢点。”
郝可乐几乎追不上舒学阳的长腿，可就在他让舒学阳走慢点的时候，舒学阳就快速放开了他的手，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么可乐先生，谢谢你今天对明的帮助，我就先回去了。”
“砰——”
郝可乐傻眼的看着舒学阳就这么离开，他本来还想和舒学阳说好多话的呢。
耸拉着肩膀，郝可乐转身走进了医院里。
他的东西还在里面呢，得拿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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