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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早饭，绿柳没有陪着一起回去，鸳鸯拉住了她。

“吃了饭再回去，老太太屋里伺候的人多，不用担心林姑娘。”

绿柳笑笑，挨着她坐了下来。

才来一天就能跟老太太屋里最得宠的丫鬟一起用饭了，这不能不说是个进步。

只是不知道这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奖励她的忠心——

“你手好些了没？”

多半还是因为宝——绿柳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点点头道：“已经结痂了，兴许没两天就好了。”

鸳鸯也不再多说，招呼小丫鬟给盛粥。

能在这屋里用餐，用的便是跟老太太一样的东西，绿柳自然不会跟人客气，两碗粥喝下肚，又是点心小菜吃了不少，看得鸳鸯连连侧目。

“你倒真是不客气。”

鸳鸯笑道。

绿柳笑了两声没说话，不管打算走什么路子，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了，那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首先要忠心，心里只有姑娘，这个不用说她就是这么做的。

再次……她前头提了夫人，那以后也要行动中时时刻刻都叫老太太看出夫人的痕迹来。

最后，不能太有心眼，而吃的多这一条就是个最好的伪装。

绿柳想起自己上辈子那比一般姑娘都显得高挑的身材，至少跟谁争执都有威慑，就是动起手来也不会吃亏。

两人吃完饭，又相携回去正屋，宝还有黛，三春都出去了，老太太歪在软榻上，旁边一个长脸的丫鬟正给她读书。

别的不说，单单能叫丫鬟识字这一条，便叫绿柳生出许多感慨来。

看见鸳鸯进来，贾母挥挥手叫读书的丫鬟下去了，鸳鸯上前扶起贾母，又拿了一边的美人锤给她捶肩膀。

绿柳一看这个架势，旁边不相干的人半个也没有，知道是要问她话了。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绿柳飞快的寻思了一下，这话其实问的不是她的家人，而是问她的出身，只是如果直接这么回答，那便是明明白白告诉贾母，她绿柳聪明的很，一下子就能看出贾母的用心来。

主子们都喜欢聪明的丫鬟，却又不喜欢太过张扬的，绿柳打定主意，抬头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道：“我家里爹娘都在，还有一个妹妹，哥哥是过继的……”

绿柳一五一十都说了，像是老人家喜欢的什么善有善报，因果循环等等，都着重强调了出来，还很是省略的提了一句，她外祖母曾做过林家太爷的奶娘，她曾祖父曾给林家高祖做过小厮。

这在丫鬟里头也算是“名门之后”了，关键是点出她是林家的家生子，可靠。

果然贾母冲着她点了点头，叹道：“你父亲心善，菩萨这才又给了他一个儿子。你前头那舅妈守不住，连孩子都不肯样，看她现在不是吃亏了？”

绿柳点头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门口忽然有了声音。

“老太太，周瑞家的来了。”

周瑞家的是谁？绿柳进贾府的时间，算起来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呢，自然是不认得的。

不过听这个称呼，想必是个陪房，而且能来见老太太的……不是邢夫人的便是王夫人的，多半是王夫人。

绿柳退在一边，看见鸳鸯放下美人锤来，刚把贾母扶正，外头就来了一个中年的婆子，正是昨天在垂花门前头迎她们家姑娘的那一个。

“老太太。”

那婆子一进来便行礼，举着手上的木匣子，“我们家夫人寻了个老山参给林姑娘，山参正是大补元气之物，姑娘又吃着人参养荣丸，想来没什么顾忌。”

贾母坐正身子，笑道：“我知道你们夫人手上好东西多，我替黛谢谢她二舅母——”

果不其然，周瑞家的，王夫人的陪房，也是贾雨村好友冷子兴的岳母。

绿柳思绪忽然打了个转，冷子兴是做古董生意的，这生意还不小……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贾家的东西呢？这么大的院子，少上一两件东西，又有谁知道？

周瑞家的放下野山参，又恭维贾母几句便离开了，绿柳却有点担心，野山参虽然是个好东西，不过她们家姑娘才六岁，怕是受不住这个。

而且这一年吃着人参养荣丸，主要还是因为守孝，饮食上很是限制的缘故。

不然谁家的孩子六岁就开始吃野山参？怕是皇帝家里也不敢这么养孩子。

只是贾母的举动却把绿柳的担心全部打消了。

她扫了一眼那盒子，吩咐鸳鸯，“一会儿拿去好好收了。”

没说吃，更没说叫姑娘吃，而且那言语表情，分明就是放着不动了，绿柳长舒了一口气，连脸上表情都松快许多。

可是……要不要告状呢！

昨天坐了三个时辰的轿子，在王夫人处的怠慢，还有她三番五次的下套……

绿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站在了贾母面前。

“老太君。”

贾母挑了挑眉，若是绿柳抬头，就能看见她这个表情，跟夫人如出一辙，只是贾母年纪大了，分外的不明显。

不能告状，这些都不能说。

“昨儿听说要给姑娘做新衣裳，只是……”绿柳欲言又止，“姑娘孝期才过去小一半，这时候不太适合做新衣裳，再说带的也够穿。”

绿柳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的，死死掐着掌心，才把这些词儿都换了较为平和的说法，也没让王夫人跟琏二奶奶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

过了半响，绿柳才听见头上传来一声“嗯”，贾母道：“你考虑的很是周全。”

绿柳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翘了翘嘴角。

老太太屋里所有的人都能证，从昨天进了贾府，她就再没有跟姑娘单独相处过，就是这些话惹了老太君不高兴，那也绝对牵扯不到姑娘身上——好在现在过关了。

贾母冲她笑了笑，看着像是安抚，鸳鸯拿起桌上的匣子，笑道：“我去放药材，你随我去看看？”

绿柳冲贾母行个礼，伴着鸳鸯出去了，下头就看老太太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了。

方才她心里有愤恨，恨那穿红戴绿的王熙凤，更恨一进来就处处挖坑的王夫人，可是现在却庆幸自己说得平和。

她只小小的开个头就成，不卑不亢的，只说自己家姑娘，谁都挑不出错儿来。

剩下的……她们做了都逃不掉。

林黛一行人到中午临近饭点的时候才回来，贾母一手一个把宝还有黛拉在身边，问道：“都去哪儿了？”

宝笑着应道：“去我的内书房看了看，又去平日她们上课的地方逛了逛。”

贾母笑着点头，对黛道：“等回头你也跟她们一起去。”

林黛应了声是，抬头便见绿柳跟鸳鸯两个说说笑笑的进来。

“姑娘。”

绿柳上来打了声招呼。

林黛扫了一眼她的手背，“等你手好了，叫紫娟好好歇两天。”

绿柳笑着重重点头，屋里暖洋洋的，隔着窗子看外头已经落了一房檐的白雪，分外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