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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撒加分开拥挤的人潮，领着一个长相在我眼里极不讨喜的小孩回到了这广场一角。这就是未来的山羊座----我看了他几眼，不过七八岁的年龄，居然像军人一般笔挺地站着，还板着脸。
其余的小子们听撒加说，烟花很快就要在天空绽放后，多少都流露出了兴奋表情。但这个修罗，是例外。他眼神只淡淡跟从撒加和艾俄洛斯，活像是这两人的下属----也认为只有这两人有资格令他服从，而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空气。
对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我更加不喜。心想，这又是一个蠢货吧，会穿着那件有宗教画中魔鬼一样山羊角的难看圣衣，真匹配。
从前的十二黄金中，我最厌恶的并不是和我两看相厌的阿斯普洛斯，我甚至有点肯定这个敢于叫板圣域，挑战教皇和雅典娜权威的人类。最没有半分好感满满嫌恶的，就是这个修罗的先辈，山羊座艾尔熙德。
我讨厌他充当希绪弗斯的助理，记恨他在射手宫粗暴阻碍我，还不顾及重伤的希绪弗斯，挥出手刀大肆破坏等等等等。而最反感的，则是这个人所代表的那种，大言不惭自以为是的刻板“正义”。
在他睁着的一对三白眼里，任何事情，包括处决徒弟，只要套上正义的幌子，刷上忠诚于女神的金漆，就理所当然熠熠闪亮。而这种愚昧又盲目的正义，偏偏是雅典娜最方便的统治工具，所以得到大力鼓吹----历来山羊座，都会像条得到奖励的忠犬，被套上“最忠诚战士”的可笑铭牌。
憎屋及乌牵连合理，我，理所当然更讨厌这个修罗----于是他的五官越发可憎起来，简直像一头，白眼狼犬小崽子----要是那个鼓吹他忠诚的雅典娜，哪天被这头脑僵化的崽子以正义之名狠咬一口，比如用圣剑划花她娇滴滴的脸，才叫报应呢！我阴沉地想，当然，具体要用什么陷阱摆布实现，暂时还没有头绪。
……不过，这一代雅典娜会投身于女神像下，要终生养尊处优，享受供奉和赞美吧？有没有机会，把她扔了呢？
撒加他们万万想不到毫不起眼的我，此刻站在他们身边却起了怎样的心思。这时广场上的人群略沸腾，向某个方向涌动----烟花要在河边燃起了吧。
米罗和迪斯马斯克最明显按耐不住，一个踮脚张望，另一个搓着手堆笑直望着年长的两人----
艾俄洛斯无比和善地笑了笑，“撒加，难得放松的机会，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吧。”
在被双人大哥哥先后淳淳叮嘱了一番之后，这群问题候补生们又被放去玩耍了。艾俄洛斯和撒加，则站在这广场一角，暗自看顾大家----毕竟要一眼看到分散掺杂在巨大人流中的这些小家伙，一般人可做不到。
天空中燃起好几道响滋滋的光亮，继而在高空华丽爆开，像一支隐形的笔迅速在空中画----金红幽绿的大团花朵繁复盛开着，令头顶星空都黯然失色。
这是人类自创的霹雳和夜景----花俏得很，也很声势浩大。只可惜，这点微末伎俩只有瞬间的光彩能耐。
我在天空彩色光团的明灭中，一边垂首梳理着阿尔法的毛发，一边灵敏地聆听身边两人的闲聊。这两人不愧是当惯了兄长角色，此时说的都是候补生们。
撒加正笑着对艾俄洛斯说，“知道刚才我在哪里逮到的修罗吗？在罗德里奥村的小河边，我循着他的小宇宙散发的光找到的，原来修罗还在修炼，用手刀劈波浪----他已经修炼得极具威慑力。”
“真好。”
艾俄洛斯真心欣慰感慨，“雅典娜女神赋予山羊座独一无二的圣剑，轻轻一挥就能劈开大地，将一切阻挠之物斩断，修罗的格斗感相当优秀，将来一定出类拔萃。”
撒加又笑道，“我看艾欧里亚假以时日，小宇宙也会同样闪耀的----更何况狮子座圣衣，你知道缘故，和射手座圣衣一样，不是普通的黄金圣衣。你们为上一代圣战英雄的后代，一定也会领悟祖先领悟过的第八感，将圣衣的能力发挥到近似神。”
艾俄洛斯又说了什么，我耳朵已经不在意了----英雄的后代？这两兄弟，会是当年谁的后代？？应该是雷古鲁斯。希绪弗斯他，他，他明明说过，是不结婚的人----不，他……
我抬手遮住眼，不让失意在这狂欢的氛围中格格不入太明显：我记得，可他，也曾和米诺斯玩笑，说如果我是女性，一定娶我。
……我却不要一个，为雅典娜献出一切的男人。
百味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咬住嘴唇，花了一点时间，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装成继续欣赏，这人间欢喜----绽放的绚烂烟火，可以装点天幕，可以博得人类惊诧欢腾，然而，它落在我黑黝黝的瞳仁里，却燃不起半点真正的明亮热情----激情火种已经黯然熄灭。
那一晚，欢歌笑语，繁花焰火如织锦编缵成好一个圣域庇佑下的太平人间，甜美的葡萄酒从橡木桶中倒出，供人畅饮----如果酒神狄奥尼索斯在场，看到如此多拜倒在他创造出神奇液体，并将它发扬光大下的人类，一定会洋洋得意。
佩夫可老村长喝多了几杯这香甜可口的东西，已经有了些醉意，我搀着他的胳膊也感觉到老人的脚步空虚----于是，光明的圣域当然不会让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医生连夜坐船艰难回药师岛，史昂开口让老先生住在圣域：我也乘机，陪伴一起。
两百多年后再度回到故地-----它从一片废墟中重生，哪怕在夜晚，我也很清晰地判断出，环绕坐落在山上十二星座宫的规制，更胜从前。只有伫立在山顶的持盾雅典娜塑像----我讥讽地看着，它还是那副骗人的典雅庄重模样，但右手空空落落，原本托着的胜利女神已经不见踪影，这才算是暴露出战争女神当年战败的狼狈，也是史昂无论如何也无法描补的东西。
这个重要的战利品，现在正在极乐净土冥王的白色神殿顶部呢，金灿灿地昭示谁才是有资格得到她的神，呵呵。一切，还只是开始。高高灵塔前放置的那个吸血大壶，一定会塞满今生雅典娜的躯体！！
隐藏仇恨，我继续打量着圣山之下。这里依旧有占地广袤的普通生活区，练习场和竞技场。白银青铜同其他练习生们，包括黄金圣斗士候补生在取得圣衣前，都没有资格入驻十二神殿。所以，一帮人平常住宿的区域也算完备，男女分开，有各自的公共浴场。一些圣斗士还有自己的独立小屋。
史昂统治下的圣域，甚至将从前那些古老遗迹都修缮利用，为款待外来宾客的专门建筑。
戴着面具把真面目严严实实遮住的女训练生热心地前来帮我----她头上戴着小花骨朵编成的花环，是个爱美的人，而从体态，手指和声音判断，这还是个妙龄少女呢，但，她们只能要么杀了，要么嫁给第一个看到自己真面目的男人，好繁殖圣域的下一代。
我在心底冷笑讥讽这样的规定明明和圣域所标榜自由和爱大相迳庭，她们却丝毫无察----感慨都是被雅典娜精神控制压迫的一群可怜虫。
当然，我表面依旧装和善，微笑着和这个墨色头发的女孩儿一起，照料佩夫可睡下休息。
她再引我来到女宾客暂住的房间，随后离开。我沉下脸，看着彩色玻璃和大理石碎片镶嵌而成的神话故事墙壁----这里，简直像复原了的罗马庞贝古城。而雅典娜的圣斗士们，就是被叫做爱和正义的镣铐，死死束缚住的奴隶角斗士！无论男女，雅典娜允许她的奴隶们，爱别人胜过她吗？
我狠狠摘下头上的花环，紧攒着它走到窗边：凉爽的风穿堂而过----依稀带着一丝月季的馥郁淡香，可否镇静舒缓我的愤怒痛恨？
视线所及，射手宫在黑暗中露出轮廓，六根爱奥尼式柱式支撑起正门基座，月光冷冷照在那屋顶的半人马雕像上。空旷的宫殿内，幽深泛出隐隐寒意----那里真冷啊，就像被冻住的霜，毫无人气。因为我深爱的男人，已不在其中。
射手宫是他，曾经的家吗？可再用不了多久，新人就会入驻。
我……我转眸，视线从圣山上收回，望向山脚下另一个方向，痴痴踟蹰了片刻，我对伏在脚边的阿尔法哑声说道：我……我出去一会，你好好在这休息吧。
阿尔法用鼻尖蹭了蹭我手指，那双杏仁般的眼睛，分明好像看破了我无法遏制的思念----我深深思念，一个不在了的灵魂。而唯一能找到他直接遗留下痕迹的地方，就是墓园，圣域的纪念与哀思之地。
五月繁花节的夜晚，那头烟火绚烂热闹，这里却一片空旷凄清，只有亘古不变的星空月夜在头顶流淌陪伴着长眠者，到了入口处，我却独自徘徊----还不如一只夜莺，敢扇翅扑棱棱直接飞入。
脑海里，胸膛口，那刻着“希绪弗斯，黄金“的沉重石块，已经又一次浮现，压得我呼吸不畅，隐隐钝痛----这曾是我最深的噩梦之一，现在竟然要变成亲眼可见的残酷事实？
我想着他冰凉墓穴上覆盖满青苔，露水从勿忘我花瓣上大颗眼泪般坠落----他的洁白骸骨，是不是被蔓生的根藤缠住？他的人类灵魂，既然不会遭受死后的刑罚，可会像栖息在枝头的夜莺一般，微笑着浮现于自己的铭碑之上？他会带着欣慰的神情，始终凝望……圣域新的希望吗？希绪弗斯，希绪弗斯，他有没有，思念过我？
然而我----我紧握手心，我依旧不敢，不敢目睹，不愿直面最心爱的人，那温柔的黄金羽翼，只剩枯骨一抔----
我在夜风中孤独怅然，愣愣望着深墨色的墓园中，白皑皑石碑森然，幽幽几点绿光游荡，是英雄燃烧的磷火，还是提灯夜游的使者？会否照亮，我所思念又怕阅读的那一行铭文？
月光下，这一排排静静环布的墓碑，成千上万点缀遍野，冰冷而凄清。夜空幽远似披上了沉沉黑纱，流星划过则是谁流下悼念的眼泪，我垂下头，恍惚下了决心，就当看看，他曾存在的痕迹，他幸福过的明证，就轻轻触一触，伴着他骸骨的青苔。
于是，我往阿斯普洛斯曾经埋骨的方向走去----我了解希绪弗斯，他一定，选择长眠在自己战友们身边。
夜莺孤鸣安魂，草深凉意湿润，我已望见那块刻着双子座名字的岩石----我的心咚咚跳着，环顾它四周的一块块巨石----有哈斯加特，马尼戈特……他的名字，在哪里？
我一无所获，寻觅不见，却捂住前胸，不知道此刻心情是痛苦还是侥幸----他……去了哪里呢？
夜风吹得亚麻裙摆不宁飘动，骤然，我瞪大了眼。
因一个黑影从附近茂密的勿忘我花丛中，蓦地站起身，像是恼恨枝头鸣唱的夜莺鸟，杀气腾腾惊得它噤了声。
这不是复苏的亡魂，是个人----轮廓还是个长头发的男孩！那背影----
下一瞬，他以极快，接近光速的体技能力，冲到我面前，挥拳毫不客气质问，“你，是什么人？”
我看清了这副眼熟的脸，但俊美的容颜上，满是桀骜不驯，甚至凶狠的神色。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另一个双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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